“爹,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今日也要把憋在心里好多年了的真心话说出来!大清现在已经入关一甲子的时间了,你们也亲眼瞧见先帝和如今的康熙爷以及他生的一串儿子们都不是
() 孬的,为何非得抓着前明不放?”
“咱们和那专为造|反而生的白莲教是不一样的,他们白莲教哪朝哪代不打着为了前朝的旗号,反今朝,多是为了利益,可咱们呢?咱们一辈子饱读诗书究竟是为了什么?儿子今年也快五十岁了,读了几十年书自认可以做进士了,可就因为您死死拉着我,不让我参加科举,我如今年过半百连个童生都不是!只能靠着给书肆写话本子维持家里的生计!满腹才华都硬生生被岁月给蹉跎了!爹!儿子都这般大的年纪了,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奢望什么了,可你的孙子正值壮年!曾孙也是鲜活少年人,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咱家的子孙后代们就为了听您一句‘心向大明、誓死不做清廷官’的话就直接全部断送仕途吗?!”
看着向来听话的儿子第一次满脸通红、额头、脖子青筋直冒的对着他吼,马老拿在手里的拐杖颤啊颤,手上的力道也渐渐小了,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啪嗒”一声丢掉了手里的拐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爬满皱纹的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憋了一眼眶的泪水,脸上的神情复杂憋屈极了。
在座众人看完这老子打儿子的惊心动魄一幕,都不由吞了吞口水,闭上了嘴巴。
国字脸的中年人吼出来的一长段话也在其余中年人、年轻人心里留下了层层涟漪,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如今龙椅上的帝王确实是一位极其难得的英明君主,文治武功都不俗,可为何这英主偏偏生于蛮子之家呢?如果现在还是汉人王朝的话,他们这些人不早就去参加科举入仕了!
唉——
无声的叹息在众人心底响起,怀中揣着书的年轻安书生,一颗心脏也砰砰砰直跳,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看着自己那仍旧低头闭眼转动佛珠的祖父,敏锐的能觉察到可能今日之后,他们这些明朝遗老遗少的未来就有可能会拐到其他方向上了。
果然,没过多久等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后,坐在主位上的老先生才睁开眼睛,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快八十岁了,是江南之地有名的大儒。
即使他没有做官,也没有进书院里教书,但每逢过年过节江南的清流文官们都会前来拜访他。
安老左右扭头,看了看自己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伙计,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中年人、年轻人,目光在自己孙子脸上停留了两秒,抿了抿唇,转动了几粒佛珠。
他知道马老弟的儿子刚才吼出来的那话是有道理的,他们这些腹中有才华的老人,这辈子已经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没什么值得计较的了,但各家各户里的英才小辈们还有很长一段人生路要走,他们这些老头子不能不为子孙后代们考虑啊。
安老眯了眯眼,嗓音沙哑、声音沉静地一锤定音道:
“行了,大家都别再争执了,那消息不是说了,明日谁都能去明孝陵看,咱们几个老头子把家里的小辈留到家里拴起来,我们明早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安书生听到自己祖父要亲自过去,瞬间就着急地劝阻道:
“爷爷(),您年纪都这般大了?()?[()]『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明日明孝陵跟前必然是人山人海的,您别去了,万一被人伤到了可怎么办啊。”
安老抬手制止住自己孙子,目光扫视着几个老人。
马老、王老、李老纠结一番,也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江南的官员、文人、富商、普通小老百姓们就黑压压的往明孝陵涌,到了紫金山南麓才瞧见穿着黄马褂的御前带刀侍卫以及穿着红色衣服的捕快们已经认真的在做着安保工作了。
乔装打扮、准备趁着这个千载难逢好机会行刺帝王的白莲教人见状不得不咬了咬牙,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离开了。
待到天光大亮后,围观之人已经有数万了。
弘晞跟着自己汗玛法和四叔、九叔、十叔来到山青水秀的明孝陵跟前,即使他模模糊糊的记得史书上有写,康熙皇帝祭拜明孝陵时“父老从者数万人”,但亲眼看到眼前这人山人海的壮大场面,还是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
康熙则显得十分平静,等跟随在身旁的礼官高声说完一串祭拜词后,守在明孝陵跟前的数万人就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往两边散去将通往孝陵正门的神道让出来。
安老拄着拐杖站在前面的位置,眯眼看着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康熙带着他身穿紫色蟒袍、蓝色蟒袍、天青色蟒袍的仨儿子以及穿着杏黄色小袍子个头刚刚到大人腰间的孙子,带着跟在后面的众官员走到神道前。
他不禁紧张的握紧了右手里的拐杖头。
同安老一样读过书的明朝遗老们也都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远远看着皇帝一行人。
弘晞走在自己汗玛法身后,他其后跟着仨叔叔。
面前的神道中间宽敞的神路是洪武皇帝的金棺葬入皇陵时走的,神道两侧有较窄的甬道。
左甬道是“左御道”专门留给明朝的后代君主们祭拜祖宗时走的。
右甬道则是“右王道”,是让明朝后代的王爷们走的路。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康熙皇帝究竟选择哪条路走则表明清廷对前明的态度是如何的。
近了、近了、只剩最后一步了。
安老的一颗心都提高到了嗓子眼处,当瞧见康熙爷步子停都没停直接带着小太孙和仨儿子以及众官员们走了左御道。
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怔愣过后,当场泪水就夺眶而出,握着右手里的拐杖,对着身旁的老伙计、小辈们痛哭道:
“走的是左御道!走的是左御道啊!清承明制、清承明制啊!”
昨日还骂骂咧咧、嚷嚷着要把不孝子给打死的马老也被眼前想也不敢想的一幕给震撼的直接跪到地上抱头痛哭。
围在现场观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太多人挤不到前面了。
当数万人听到一声声音浪传来“康熙爷走的是左御道”、“清承明制”、“康熙爷带着太孙殿下进入孝陵正门行三跪九叩之礼祭拜大明洪武皇帝”时,哭声、喊声、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 的高呼声掺杂在一起震天响。()
盛夏里葱葱郁郁的紫金山仿佛也在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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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晞学着自己汗玛法的模样虔诚又恭敬的跪拜、叩首、焚香祭酒。
瞧着坐落在青山绿水中、被保护的极好的明孝陵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座“明清第一皇陵”的恢弘与壮丽,站在此处,他仿佛就能透过这座陵寝看到几百年前那个身穿布衣、做过和尚、当过乞丐、古往今来出生最低微,但却是得国最正的汉子究竟是如何带着一帮兄弟由南打到北的。
雄主对雄主,猛男对猛男,惺惺相惜,不外如是啊。
祭拜典礼结束后,康熙又拿着御笔亲手在御碑上写下“治隆唐宋”四个大字,对明太|祖一生的功绩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御碑的消息传到陵寝外的人山人海里再一次掀起哭声的浪潮,有象征着和平的白鸽扑簌簌挥舞着翅膀在众人头顶的蓝天飞过。
弘晞眯眼望着金灿灿的太阳光,光线将小豆丁的影子斜斜地打在了御碑之上,多年后的又一名雄才大略的英主马上就要虚岁五岁了。
……
待到白日的一切事情都完成,康熙等人再度回到曹家别院时已经临近黄昏了。
这场公开的祭拜之后,江南之地的人和事表面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变,但一些原本对清廷十分抵触的文人士子们则都在心里开始慢慢接纳康熙爷了。
次日,康熙开始在别院里接见诸位官员。
弘晞也被自己九叔、十叔领着在江宁闲逛。
老九倒还真应了他在龙舟上做说的话“到了江宁,大侄子要什么,他给买什么。”
弘晞数着人头算,给自己乌库玛嬷、阿玛、额娘、银团、宝团还有堂姐、堂弟们等人买江南看的上眼的礼物。
孙氏瞧着每天都有官员进织造府拜见万岁爷,水涨船高之下,曹家的地位是越来越高了,老太太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繁花似锦的奢靡生活只要一沾上就再也戒不掉了,孙氏太想要让曹家的富贵代代传下去了,故而每日变着法子的让手巧的丫鬟给大曾孙女装扮,还哄着容哥儿、小曹雪芹去别院里陪小太孙玩耍,可是令她特别失望的则是小太孙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要和三个小孩儿在一起玩耍,每次走在鹅卵石小道上远远地瞧见打扮的像是小仙子的元姐儿,立马调头就走,半点儿犹豫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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