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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焰火

秦黛黛说出这番话,并非玩笑之言或是意气用事。

岑望行事素来我行我素,喜不喜欢一人都不会在意旁人如何看。

她虽不知岑望为何突然问她,但总归不是真的想听她的意见。

且于玉麟少君而言,最美最好的女子与之相配的确出自他之口。

因此,她不过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罢了,毕竟,美人石上稳坐榜首的两位,看起来的确登对极了。

只是在她说完这番话的瞬间,本隐有觥筹交错之声的大殿陡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众人纷纷看向这边,前未婚妻说前未婚夫与旁的女子“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实是闻所未闻。

唯有岑望仍坐在主座旁,唇角扬起的笑也好似在这一瞬凝固住了一般。

他看着秦黛黛,仿佛要在她眼中看出点什么,然而最终只望见一片平静。

岑望倏地笑了一声,眉眼幽暗漆黑,嗓音是一贯微扬的语调,却没有半分温度:“少宗主说得对。”

此话一出,殿内氛围渐松,有人打着哈哈:“是啊,秦少宗主大气。”

“玉麟少君与林大小姐样貌与天赋皆是数一数二的……”

“林阁主爱女如此优秀,真真是羡煞旁人!”

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也是在此时,千机阁阁主起身心直口快道:“靖华道君,听闻玉麟少君自退婚后便再未定下道侣人选,不知少君可有心仪之人?我千机阁虽算不上顶好宗门,可老夫膝下也只有两个女儿,若玉麟少君能瞧上我家织音,我千机阁愿以半宗之力为嫁,结两宗之好。”

秦黛黛垂落的睫毛微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旁的酒杯。

“黛黛。”闻人敛轻声唤她。

秦黛黛转眸,闻人敛徐徐递来一杯清茶。

秦黛黛看了看手中的酒杯,眯眼笑了笑,将酒杯放下,接过茶杯饮了一口。

涩香的茶萦绕在唇齿之间,饮入肺腑却又如清风拂过,削减了酒后的醉意。

千机阁素以炼器闻名修界,其炼制的不少法器便是大能都为之青睐。

半宗之力做嫁妆,听起来确是诱人。

靖华道君神色不明,转眸看向岑望:“望儿以为如何?”

岑望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周身金色灵力有一瞬涌现,却极快消失,恍若错觉。

好一会儿他淡漠道:“不如何。”

靖华道君半眯双眸探究地望向他,嗓音压低了些:“望儿?”

少年反应过来,嗤笑一声,钟灵毓秀的眉眼陡然变得生动起来,懒懒站起身:“我不愿。”

千机阁阁主脸色一变。

林织音反而逐渐平静,垂着眼帘未曾多言。

秦黛黛微讶地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岑望唇紧抿着,周身有金色光芒浮现:“父君,我身有不适,便先离席了。”

话落,他已化作一束光乍然消失在席间。

殿上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秦黛黛此时方朝上座看去,不由蹙眉。

岑望分明已是大乘境,只是低境者无法探查高境者修为,她便一直未曾在意。

然而方才,岑望离去时,似是刻意在众人面前释放了修为。

洞虚境。

他在隐藏自己的修为。

为什么?

秦黛黛不觉看向主座的靖华道君,未曾想竟一眼迎上他随意瞥来的视线。

即便未曾刻意释放威压,大乘境后期的一眼却仍仿佛带着无穷的压迫,秦黛黛几乎立即垂下头来。

“万宗大会这几日,望霞城彻夜不眠。”

“今夜天色还算晴朗,摘星楼有焰火,我记得你爱看,可要前去?”

闻人敛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淌入她的耳中,驱散了心中的忙乱。

秦黛黛回过神来,听见“焰火”二字下意识地想要摇头,转念想到如今二人将要联姻,眼前人是自己未来相伴之人,她也要努力地去回应他。

“好。”她轻轻点头。

闻人敛徐徐笑开,颔首:“好。”

筵宴结束已是亥时,仍有喝得不过瘾的修者吵着要再另寻他处把酒言欢。

有人唤住闻人敛,问他可要一同前去,还未等闻人敛应,便有一位蓄着黑须的修者拉住了那人,调侃地笑了几声:“贺门主这就不懂了吧?闻人公子可有要事在身呢……”

那人不解地看向闻人敛,待望见他的视线不断看向秦黛黛时,立刻明白过来:“是我多嘴了,该罚,该罚……”

“一会儿可要多罚上几杯。”修者附和。

那人连连点头:“自然自然,”待御剑离去,轻声询问声仍随风而来,“太墟宗和幽月宗莫不是真的好事将近?”

“两宗三缄其口,不知传闻真假……”

声音越来越轻。

高耸的主殿之上,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少年孤身立于其上,身影在广袤的天地间显得分外渺小。

岑望收敛起全数灵力,衣摆与墨发被烈烈山风吹得簌簌作响,形如一凡间少年,正静静望向下方。

在那两个修者离去之后,很快又有两道人影御剑飞起,并肩朝望霞城的方向而去。

女子藕荷衣裙,男子白衣胜雪,他们周身都萦绕着相似的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夜空响起悦耳的鹿蜀兽的鸣叫,临溪盘旋一周化作人形出现在岑望身旁:“少君,您不是说不来,怎的来了?”

岑望没有做声。

临溪察觉到古怪,顺着自家少君的视线看去,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那不是秦大小姐和闻人公子吗?这么晚了他们去夜游吗?”

“许是吧。”少年淡声道。

临溪的声音有些激动,“少君,不若我们也下山吧,好容易神玄宫未曾宵禁,听闻这几日山下可热闹……”

“不去。”

临溪失望地“啊”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向那二人消失的方向,很快又打起精神:“少君,我看秦大小姐和闻人公子这段时日走得挺近,莫不是他们真有好事啊?”

岑望身形一滞,许久冷笑一声:“胡说什么。”

“怎能是胡说呢,外面都在传,”临溪说得头头是道,旋即想到什么,一合掌,“若传闻是真的,那他们岂不是还要多谢少君?若非您,那二人不定……”

未等他说完,少年面无表情地御风飞起,径自朝云岫殿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的连曲峰上,另寻到他处饮酒的修者聚于山巅之上,酒至半巡,酣然吟唱起一首雁丘词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岑望落在云岫殿外,身形乍然停下。

什么天也妒,什么俱黄土,不过是酸腐书生信手写下的酸溜溜的诗词。

为一个筵宴上看都不曾看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的秦黛黛,他作甚惹出诸多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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