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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027章

站在河岸口, 裴知衍略整衣襟道:“有什么就说吧。”

叶青玄走上前与他站在同一位置,笑道:“与其说是有事与大人说,不如说是有事相求于大人。”

拐弯抹角, 又故意自降身段, 裴知衍已料想到他多半会说什么,耐心渐失, 淡道:“叶大人但说无妨。”

“央央……”叶青玄只吐了两字又闭上嘴, 皱眉懊恼自己的失言, 改口道:“我是说表妹。”

“还求裴大人娶了表妹之后,能好好对待她。”

裴知衍微笑,“叶大人多虑了。”

“我与表妹虽不是嫡亲的兄妹, 但也是从小到大的情谊, 总要关心于她。表妹她到底还小, 性子也单纯, 亦不懂分辨自己的心意, 觉得大人救了她一次, 便天真的想要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来报恩。”叶青玄顿了顿接着道:“你可知她还曾与我笑言说,若救她的人是我便好了。”

叶青玄说完这番话又刻意找补, “她就是这样的孩子心性,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裴知衍捻着指腹静静听他说,叶青玄用的是最下等的挑拨伎俩, 他是想告诉他,季央对他只是恩情, 没有感情。

“可惜啊,救了她的是我。”裴知衍嘴里说可惜, 唇边则勾了个无意味的笑, 凉飕飕的目光看向叶青玄。

“季央是孩子心性, 怎么叶大人也是么”

叶青玄当即脸色就不好了,两人之间的阶位之差,裴知衍称他一声大人是客气,可言语的轻慢与警告,深深刺痛着叶青玄。

“是我一时失言,大人千万不要多心,表妹只是将我当作兄长一般信任。”

叶青玄望着湖面,似在回忆从前,“表妹幼时便生的粉雕玉琢,无人见了不喜欢……对了,她身上还有一点小红痣。”他低头微笑,“我也是听祖母说起过。”

补得这一句,反倒像是在欲盖弥彰。

裴知衍还在笑着,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他唇瓣轻动,“你是想死啊。”

叶青玄口中的那尾红痣,他怎么会不清楚,那是他曾吻过千万遍的。他知晓二人之间不会有出格之事,但这话无疑是拨动他的底线。

叶青玄是当真以为他动不了他?区区一个叶家即无根基也无附拥,他容忍叶青玄到现在,无非是想利用他的野心将梁王给扳倒。

叶青玄确实聪明,但功利心太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并且睚眦必报,这种人最后也只会被权欲所掌控。

所以在这过程中,很多他想做的事都可以借叶青玄的手去达到目的。

但不代表中间推拉的这个人只有他可以。

叶青玄掷地有声,“裴大人这般威胁是何意!”

裴知衍轻轻地道:“你还有功夫与本官说这些,倒不如顾着点叶家。”

裴知衍说得是叶家,而非是他,叶青玄无端心里一惊,沉下眉心,不待他再问,裴知衍已经阔步离开。

*

夜色愈深。

书房内没有点灯,裴知衍立身于窗前,看向漆黑不见星月的天空,思绪也被拉入那暗无天日的记忆——

阴冷地牢最深处,牢头打开沉重的铁链,微弱的光线将牢房一划作二,叶青玄在光下,裴知衍则在黑暗中。

他垂着头散漫地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一条腿支起,另一条腿随意的曲着,手肘懒怠的搭在膝上,除去衣袍失了光亮,丝毫不见落魄与颓败,听着牢门被打开的动静,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倒是一身傲骨不屈,他便要看看他的骨头能有多硬!

叶青玄冷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兽形的青铜令牌,扔到了裴知衍脚边。

令牌以虎为形,背刻铭文,这是可以调动千万军马的虎符,一日找不到虎符,承景帝就不敢轻易定北侯府的罪。

裴知衍神色一变,抬起头锐利的凤眸眯起,他此刻尽管坐着,肃冷的气势和压迫感已经笼罩在了叶青玄身上。

叶青玄敛起眉,随即又轻轻一笑,“这是央央给我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轻易就摧毁了裴知衍,他僵住许久,方缓缓垂下眼睫,死死盯着落在枯草堆里的虎符,眼底是山雨欲来的寒凉,他捡起冰凉的虎符,长指颤抖。

他只告诉过季央虎符在哪里。

原来她那日来牢里对他说得那番话,就是为了骗出虎符的下落,那是定北侯府最后的一线生机,他选择相信她,让她将虎符送出。

他竟然相信她对他也有爱意!

裴知衍扯动嘴角慢慢笑了起来,在阴暗逼仄的牢房里显得格外阴郁骇人。

/>叶青玄皱起眉,“你笑什么。”

裴知衍的笑声肆意,握着虎符的手指骨节苍白,微狭的眼眸闪动着泪光,他以为季央只是不爱他,没想到她还要他的命。

其实给她这条命又何妨,可定北侯府上上下下何辜,他父亲母亲何辜!

毫无征兆的,一计闷雷当空砸下,裴知衍从思绪中抽身。

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苍凉和自嘲,那时是他太过自负,如今不会了。

他也不会让季央再有机会与叶青玄来往,从小到大的感情么?总能掐灭的。

*

五日一早朝,叶青玄立于文官末列,他看向裴知衍,自那日过后,叶青玄便留心着一切风吹草动,然而始终不见端倪,他也逐渐放下警惕。

就算是定北侯府,那也还没有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步。

何况圣上早有心要收回兵权,这个时候他们只有收敛安分,才能让圣上放下警惕。

所以裴知衍就是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朝臣逐一上前奏事,奏罢,承景帝问道:“诸位卿家可还有事奏。”

“臣有本奏。”

出列的是户部侍郎张玉。

叶青玄不知为何眉心一跳。

张玉道:“工部郎中叶丰海曾奉旨前往莒州监察水利工程,因误判汛期至十多名河工丧命,更是瞒下不报欺君罔上!请陛下彻查,严惩不贷!”

话落,朝堂上静默一瞬后,一个踉跄的身影从百官列队里出来,跪地道:“陛下饶命,臣一时糊涂,陛下饶命!”

叶青玄看着跪在大殿之上的叶丰海浑身僵硬,此事已经过去半年之久,该封的嘴早都封上了,怎么还会被翻出来,他蓦然抬头望向裴知衍,是他!

右督察御史王绍平出列道:“臣以为,凭叶丰海一人,还不足以有能力做到欺上瞒下,其中恐还有牵扯。”

承景帝面色沉怒,“将叶丰海收押,大理寺与督察员一同协查。”

叶丰海面色苍白,求饶痛哭着还是被带了下去。

叶青玄退了半步,若当时此事没有被压下,叶丰海至多是个渎职之罪,而现在罪犯欺君。

一夕之间,叶家如同被阴霾所笼罩,叶老夫人得知儿子被革职查办哭得泣不成声,她让叶大爷与叶三爷去奔走,可事关重大,圣上已经下令彻查,谁还敢相帮,眼下怎么不牵连叶家才是关键。

叶青玄看着几乎哭晕过去的叶老夫人,起身往外走。

叶大爷喝住他,“你去哪里!”

叶青玄道:“儿子去去就回来。”

*

事出之后,裴知衍去了一次季府。

“央央心思脆弱,怕她会不好受,您就不要让她知道了。”裴知衍淡声说。

叶丰海怎么说也是季央的亲舅舅,出了这事,又事关叶青玄……

就算只是恩情,他也要她是笑着嫁给他的。

季庭章颔首,“还有半月就是你们的大婚之日,我会让央姐儿安心待嫁的。”

前朝不太平,季府内院却是一派的喜气洋洋,嫁衣和催妆盒子早在三前就送来了,定北侯府派了嬷嬷过来服侍,娴妃娘娘则让女官来教导季央宫里的规矩,等成了亲,她也是要随裴知衍进宫面谢圣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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