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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商挽琴抬头挺胸:“没错,我就是很好的!”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句,但有人夸就大大方方接受,毕竟被夸的机会也不多呢!

他更笑,又说:“那现在,表妹……拿上玉盒,去帮我取来承月露,可好?”

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凌言冰来取承月露。商挽琴几乎要忘了这一点,这会儿接过冰凉凉的雕花玉盒,才不情不愿地想起这件事。

她脸上的笑一下子没了。

她先扶着他,让他靠着墙壁坐好,免得失去支撑后栽倒在地。

然后,她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彩玉狸花猫身边。短短一截路,她走得极其缓慢,还东张西望,口里念念有词:“让我看看还有没有危险……嗯,要仔细一些,不能莽撞……”

“……表妹。”

他在身后出声,虚弱地咳了一会儿,带着气音责备道:“言冰身体垂危,怎好磨蹭?”

商挽琴立即道;“你还垂危呢,尽想着别人。哦对了还有我,我也受到了惊吓,身上多了不少擦伤撞伤——哎呀我也很虚弱的,走不快,真是没法子。”

他沉默了,然后加重语气:“表妹。”

“……哦。”

商挽琴取回了承月露。在狸花猫捧的圆盘里,月光与水汽结合,形成了一团团果冻样的圆球,最后凝实为三颗乳白色的珠子。

一打开玉盒,里面预先刻好的阵法就运转起来,投出一道光,笼罩住承月露,将它们收归盒中。

“有多少承月露?”

她一转身,他就问,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三颗。”商挽琴想了想,“表兄,要是你吃了它,会有好处吗?”

他咳了一会儿,肺部像磨损的风箱,而后才哑着声音道:“承月露是疗伤圣品,虽然和我不对症,但也有有限的好处……表妹!?”

商挽琴直接把一粒承月露拍进了他嘴里。

她动作太快,乔逢雪险些呛着,不由自主就给吞了下去。然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露出一种震惊的表情。

“表妹!难道你……这承月露异常珍贵,才得了三粒,你怎能……”

“怎么啦?不是还有两粒吗。”商挽琴哼道,“他凌言冰的命是命,我表兄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只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其中蕴含的道理本该人人都懂,甚至无需教导。可他听着,却显得错愕起来。摇曳的波光投映在他脸上,那一层错愕也仿佛摇曳不定,有些虚幻。

片刻后,他才喃喃说:“我不是都说了,好处有限……”

“那也不是没好处!我不管,我做都做了。”商挽琴心道,她还巴不得把三颗承月露都塞给他吃,谁要费心费力救人渣啦!

他紧闭着双唇,本来有些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注视了她好一会儿。

“你说得是,你做都做了,你为我着想,难道我还要怪你?还有两粒……希望是够了。”他扶着墙

,试着站起来。

商挽琴去扶他,又提起风灯。两人一同往回走。

芝麻糖飞了出来。它恢复了精神,飞在了前面,还“啾啾”几l声,好像在领路。虽然这里只有一条路,并没有什么值得领的,可雏鸟和小孩有相似之处:总能从大人眼里没有意义的事情中,获得十足乐趣。

来时黑暗令人惴惴不安,回去时这黑暗却显得宁静怡人。或许是恶鬼已除的缘故吧?商挽琴觉得该轻松一些,却又想起刚才恶鬼说的话,还有那一粒太轻易破碎的石头。

真的已经结束了吗……

她心不在焉地走着。

这时候,乔逢雪开口了。

“表妹,我明白,你不喜欢言冰,甚至不愿我救他。”黑暗中,他的存在只成为她手臂上的重量、皮肤上的温度,还有耳边轻柔幽凉的声音,“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你们过去并不认识,我很确定这一点。”

商挽琴当然说不出理由,就选择反问:“那表兄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看重他?”

剧情里,乔逢雪为了这个好兄弟可谓是两肋插刀,不仅付出极大的代价也要救他,此后还百般容忍他在玉壶春中的夺权行为。就连多年之后,他面临凌言冰日复一日的追杀,都还会想起他们过去的情谊,甚至亲口对主角说,不要太责怪凌言冰,他只是被欲望迷惑了心智。

——说得就像哪个恶棍不是被欲望迷惑了心智一样!

乔逢雪迟疑片刻,笑叹道:“那会是一个有些长的故事,要从我小时候说起……”

“我不怕长。”商挽琴立即道,“前路漫漫,我还想听故事呢,尤其是表兄的故事。”

他听了,又笑了两声。其实有时候商挽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明明她说的话很寻常,并没有想故意逗乐他,他却还是会笑出来,好像得到了不少趣味似的。

接着,乔逢雪才道:“好罢,那我想想从哪里开始……从这里吧。”

“表妹或许听说过,二十年前,我六岁的时候,只是一个在大街上流浪的乞儿。”

*

乔逢雪出身的乔家,曾是金陵城中的名门。他们祖上曾世代在大周的朝廷上站立,最辉煌时也可搅动风云。

但随着大周的没落,以及人才的凋零,乔家已然没落。他们不再有人当官,金陵城中的祖宅也只勉强留了个主体,只在关起门来的时候,才能假装自己依旧清贵。

好在,吃穿并不缺。

也许是缺少护卫,也许是得罪仇家,总之,就有这么一天,乔逢雪这个小公子莫名流落出府,被拐走了。

乔逢雪已经记不得事情的具体经过,也无从知晓前因如何,他只知道,那一年他经历了漫长的颠沛流离,拼命从凶人手里逃脱,最后成了北方涂阳城街上的小乞儿。

那年他六岁,有足够的机敏摆脱凶人,却无力养活自己,也无力跨越千里,回到南方的家乡。

涂阳城曾是北方的名城,但后来恶鬼兴起、南盛北衰,

这里就变得萧条、多疑而吝啬。人们匆匆忙碌着自己的生计,拒绝给一个六岁的孩子提供多一口饭食。

乔逢雪打小身体就不大好,一直娇生惯养,连行乞也不会。他稀里糊涂走到了一座破庙里,睡死过去。

朦朦胧胧地,他感觉有人在照顾自己。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又喂给他发苦的药,还有清清的粥,又对旁人说:“他在发热。”

另一人笑道:“他细皮嫩肉的,拿去卖给城外收‘两脚羊’的,也算不错的进项!”

照顾他的人立刻生气了,说:“滚!我救回来的人,我要他当我的兄弟,你再说瞎话,我把你卖了去风干成两脚羊!”

乔逢雪后来才知道“两脚羊”是什么意思,那时他还很天真地想:羊肉,多好吃呢。

醒来之后,他认认真真对救他的人道了谢。按照家里人教的那样,行礼、下拜。

那人惊异莫名:“你从哪里学来的,别是哪儿来的小公子吧?”

乔逢雪说了自己的来历。

对方就痛快地拍胸脯,说:“我会帮你回家!”

那就是凌言冰。

凌言冰比他大五岁,剑眉星目、天生壮实,还会点武艺,是附近小乞丐们的头头。他决意罩着乔逢雪,就免去了他遇到太过严重的欺负。

乔逢雪跟着他,像只忠实的小狗,仰头问他:“我们要怎么回家?”

凌言冰想了想,说:“先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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