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去不太方便。”江扬依旧回绝，“我送你到门口吧。”
陶淼瘪了瘪嘴，说：“那好吧，我就不勉强你啦。”
只是，她说完以后十分“委屈”的语气，小声地说。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果然还是会变得很远呢。”
江扬没应答，只是垂眸看了一下她的表情。
——好像是真的很委屈。
陶淼瘪了瘪嘴打算转身走，江扬忽然缓声开口：“等下。”
“嗯？”她转过来。
“或者我们在三楼咖啡厅喝点水？”
陶淼停顿了下，微微偏头：“也不是不行。”
“那走吧。”
江扬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妹妹”，好像这次她回来，没有怎么对她关心，稍微有点不讲之前的情分了。
虽然是照顾了一下，但他们的关系，他好歹还是应该多问两句的，只是今天不小心被险些掉马的环节给阻拦了，后面的话题都没有聊下去。
本来要离开的时候，江扬感觉是松了一口气的。
然而就在刚才，陶淼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确实太沉浸于自己如何逃离中去了。
……老控制不好。
虽然是个社恐，虽然是不想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但无论怎么说，陶淼都是妹妹。
陶淼定的这家酒店，他们家的咖啡厅还挺出名的，不对外开放，只有住在这里的人可以进，但是因为他们家的甜品和饮品都太好喝了，他们家在安城咖啡厅的排行榜上还是名列前茅的。
甚至有人专门在这里开一间房去这家咖啡厅。
以前也被人诟病过，说这家酒店是不是故意的，就为了赚这个房费。
酒店负责人的回应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的饮品和甜品质量，每天就只有那么些量的，如果对外开放，就不能保证了，而他们要为了在这里的住客提供最好的。
这是最基本的权益。
这句话一出来，虽然还是有人在那边小声逼逼，但是每次只要有人这样，住过这里的人一定会出来回怼。
谁都想维护自己的权益。
江扬把这事儿说给陶淼听，陶淼笑了几声，说：“我都不知道欸，我从来都不留意这些，酒店也是随便定的。”
“偶尔也可以留意一下这些。”江扬说，“总之是挺不错的。”
“好！”陶淼应着，“如果是我一个人，我肯定是不会去这个店里的，还好有江扬哥哥在，让我没有错过这个店！”
江扬嗤笑一声：“这么多年了嘴还是挺甜的。”
“那当然。”陶淼说，“这可是生存之道。”
江扬笑笑，没说什么，到了店里，他熟练地点了单，还给陶淼选了他们家几款比较好吃的小甜品。
“这个虽然不是菜单上的招牌款，我之前吃过感觉这款是最好吃的，你一定喜欢。”江扬给她看了看，“喝点什么？”
“我要这个吧。”陶淼指了指图片。
玻璃杯的杯壁上贴着草莓，图片上看起来好像还在冒着气泡，整个就是很清爽的感觉。
江扬定神一看，“这是酒。”
“啊？”
“度数不是特别高，你会喝酒吗？”江扬跟她确认。
陶淼点头，“那肯定会喝啊。”
以前隔壁的乖乖小妹妹都会喝酒了，江扬笑了一声，最后跟她确定了一遍是不是要喝那个，陶淼选不出别的，就坚定地要了那杯。
这款江扬也是喝过的。
味道不错，是这家店里含酒精的饮料里最好喝的一款，而且酒精的含量也特别低。
等待东西上来之前，他们俩又闲聊了几句。
江扬跟她打听她要去的娱乐公司是哪家，毕竟他自己也算是跟这一圈沾点关系，也能知道一些情况。
“轻舟娱乐呀。”陶淼说，“这家很不错吧？”
“还可以。”江扬稍微想了想，对这家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几年，“不过是个新公司，他们势头是挺猛的。”
“新公司，这么几年就这么能打，说明是很不错的！”
“如果是轻舟，倒是可以去试试。”江扬说，“不过也不要太信任，资本家都是割韭菜的。”
陶淼笑了，“你也是？”
江扬没回答，挑了下眉：“你觉得？”
“应该是吧。”陶淼小声嘀咕，“我可没把你当做一个完完全全的好人啊。”
江扬没否认。
资本家，不可能舍弃利益，不然根本没有办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在这个市场里，他们或多或少都会用一些手段。
“偶尔也是想当个好人的。”江扬随口应了一句。
回忆起来，为什么会沉迷于二次元的某些东西。
可能…
在这个世界构成中，好像很多主角都在当“正义的伙伴”，他们没有那么多世俗的东西，更多的就只是坚持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过，现实生活中也不是谁都有那样的主角BUFF。
江扬有时候觉得商场上很累了，回家窝在沙发上缓缓神，开罐汽水，打开投影放一部之前看过无数次的动画。
一下就会感觉全身都轻松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还没这么沉溺，只是偶尔会跟风看看，后来开始工作，竟然愈发地在那个世界里找到轻松。
发了那么半分钟的愣，陶淼低着头玩手机，似乎是在回朋友消息。
她抬头，忽然对上江扬的眼神。
陶淼没有回避，反而是点开手机上的图片递给他看：“你看！我刚才收到的返图！他们都把我拍得好好看哦！！”
在漫展现场拍照返图的大佬出图效率是真的高。
别人累了一天回家就躺下了，他们回家还能清片，后期出来发。
内卷十分严重。
总是要争一下谁是第一个发片的，谁是最快的最高质量出片，毕竟时间一长，又有新的活动了，上次的新鲜感就过了。
江扬看了看陶淼给他看的照片。
倏的，心跳仿佛都停了一下。
挺突然的，就刚才那么一秒。
陶淼太适合那套了，白天他处于震惊之中的确是没什么精力往上面放，一直在走神，但是这会儿看到图。
他内心的另外一个人格好像在疯狂叫嚣。
——啊啊啊啊啊这不是真人等身手办是什么！！
太精致了。
甚至连神态都很重叠。
他有几分讷讷的，只是应了句：“本来就是好看的。”
“嘻嘻。”陶淼挺开心的，“没想到现在还能收到江扬哥的夸奖哦。”
“嗯。”
“我还以为你可能会觉得我超幼稚的。”陶淼低着头，又是惹人怜爱的表情。
“怎么？”
“因为这些东西，别人都会说是小孩子喜欢的呀。”
“……也有大人喜欢吧。”江扬顿住。
“当然！比如我！”陶淼的音调稍微提高了一点，“你今天白天去应该也有看到很多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的人嘛，说明这并不是小孩儿喜欢的。”
陶淼就像是在步步引诱。
在聊到这些话题的时候，他努力回避，避开了很多，但是现在她随便说两句话，他都觉得有点触动。
很想接话，但又不能明显接话。
于是江扬只能装作圈外人跟她说，“也算是一种文艺作品，虽然是动画，但也不是只面对小孩儿的，而且有很多东西，也是长大了才能看懂的。”
“是啊。”陶淼撑着下巴看着江扬。
她看到自己对面的男人喉结上下一滚，说话的时候看似流畅，但其实却在犹豫。
很明显，他这些措辞都是假装出来的。
咖啡厅里的灯光比较暗，服务员来上他们刚才点的单，陶淼目不转睛，视线落向酒杯，又从酒杯上方擦过视线。
江扬仰着头在喝水。
睫毛微颤。
陶淼的嘴角再一次微弯，在无人知晓的她的内心小角落，她想着。
这么多年了。
他果然还是没让自己失望。
特别是见面以后，有一种感情都快压不住了。
估计某人还把她当做邻家小妹妹，但是没想到好其实隔壁的小妹妹早就变坏了，已经是这么久的事情了。
陶淼现在越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怎么去得到什么。
投其所好，想办法把他圈进自己的套路里。
谁说只有老男人可以黑吃白？年下小姑娘也是可以黑吃白的。
等这一口喝下去，陶淼轻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随后轻声开口：“是挺好喝的，江扬哥要喝吗？”
“没事，我之前常喝。”
“那你酒量还挺好的。”
“这点酒精度，不会有什么的。”江扬说，“不过你喝一杯就行了，不知道你酒量怎么样。”
陶淼轻笑。
不知道怎么样的时候就是最能怎么样的，因为她可以随便给自己凹一个人设，随便给自己想一个酒量。
只要演得够像。
“好吧。”陶淼装作很可惜的样子，“这么好喝，我还想说一会儿再点一杯呢，放心啦，一点点，我又不会醉。”
江扬轻嗤：“你最好是。”
“好啦，还是说刚才的。”陶淼双手交叉着，“刚才你说，不仅仅是小孩儿才会喜欢这些东西，我就突然想给你推荐个东西。”
“嗯？”江扬应着。
“一部动画，也有好多年了。”陶淼说，“这都是我还在念书的时候看的番剧了，不过我还挺想推荐给你看的，你别嫌弃啊。”
江扬挑了挑眉，语气淡淡：“你可以说来听听，没关系。”
好一副善解人意！认真听小妹妹说话的样子！
其实他自己心里的报警器早就开始响了吧！
陶淼依旧是不动声色的。
江扬的伪装实在是太厚了，她要一层层拆，就得一层层引诱。
要让江扬有那种，是因为盛情难却才不得不参与这个话题的自然感，不然还真什么都套不出来。
“叫中二病也要谈恋爱。”陶淼说，“就是说这个女主角有中二病，你知道中二病是什么意思吧？”
“……大概？”
“好，那我继续啦。”陶淼说，“总之呢，她就是觉得自己有那种超能力，说自己就是邪王真眼，但是其实现在高中了，他们身边的人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
之所以叫中二病，是因为这个爱胡思乱想幻想自己能拯救世界，是超能力者的症状大多出现在中学二年级阶段。
所以叫中二病。
人年纪大了就会为以前的中二感到羞耻。
“男主角呢，中学时期中二病特别严重，上了高中幡然醒悟，成为所谓正常人中的一员。”
陶淼一边说，一边不忘观察江扬的表情，
他抿着唇，好几次想开口，都给自己堵回去了，陶淼看着都想笑，憋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去循循善诱，其实直接跟江扬打直球，告诉他自己就是热爱这些东西，告诉他，他喜欢也没关系的嘛，反正大家都可以一起喜欢。
说不定还会快一点。
但是…
陶淼不愿意这样做。
她给自己选了一条最为复杂和麻烦的路。
“后来呢，男主就跟女主说，你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你应该成为一个正常人。”陶淼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没继续往下说。
江扬本来在认真听，她那边戛然而止了。
“然后呢？”过了会儿，江扬没忍住开口问了。
“然后她就摘掉了眼罩离开了那里，回到老家，按照大家希望的样子去生活，是一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小姑娘。”
陶淼直接把故事停在这里。
其实这个故事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知道江扬知道真正的结局，只是他假装不知道，也假装听到这里就是结局了。
江扬又喝了口水，说：“那还挺好的，算是一个拯救中二病小姑娘的故事？”
把她从一个别人眼中的异类，变成跟别人一样的乖巧“正常人”。
“是吧。”陶淼没否认，也没继续往下说。
今天就讲到这里。
…
两个人进行了一些交流，或者说，是陶淼给江扬“科普”了一下她喜欢的那些ACG文化。
等到要走的时候，陶淼最后还跟他说。
“今天说那部~你记得回去看哦！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看！”
江扬回到家里以后，又是往沙发上一躺，稍微放空了一会儿，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可乐，坐会自己熟悉的位置上。
躺着，陷进去。
…中二病也要谈恋爱？
没想到陶淼喜欢这部，确实是挺经典的，当年也是人气巅峰过，在人气投票的时候，男女主都登顶过。
结局自然不是陶淼讲到的那里。
这一部其实他自己也看过好几次，结局都要倒背如流了，真正的结局是——
女主在变回大家所期待的样子以后，也失去了她自己本身的光芒。
不再是那个活泼的小姑娘了。
而她，其实是被“中二病”所拯救的人。
因为父亲的离世，女主一直消沉，直到看到中学时期的男主，那会儿男主还是个中二病选手，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好像跟这个世界其他事情都无关。
于是，女主也把自己带进到那个世界。
去躲开原本这个世界上留给她的所有一切痛苦回忆。
所以，只有当她是中二的自己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开心的人。
那是她自己的一个精神世界，是她的乌托邦。
很久没看这部了，江扬一如既往地开了汽水，窝在沙发上重新点开了这部动画，看到深夜，手机上忽然弹出来陶淼发的信息。
她说。
【其实今天给你讲的不是结局啦，我希望你自己看结局！】
【所以故意不告诉你了！你自己看！】
江扬忽然低笑。
这小姑娘怎么现在套路这么深啊，不过还真的，这个方法来对圈外人的话，肯定还是会好奇真正的结局就去看了。
这个方法不错。
不过也说明，他在陶淼那边装得挺像的，没被发现。
他还在思考着回什么，陶淼又发了一句。
【或许别人不会理解，但是有人理解就好啦，我觉得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虽然可能中间有些剧情很幼稚，但是一定能看出些东西的！】
江扬的手微微一顿，心绪也是微动了一下，他随手拍了一张照发给陶淼。
【在看了。】
【谢谢推荐。】
陶淼秒回：【嘻嘻，你喜欢就好！不过你怎么一个人自己偷偷看啦！！下次要叫我一起看！】
江扬：【好。】
陶淼：【那我忙完，回头过段时间来你家玩，不会不让我来吧qwq】
江扬：……
【不会。】
怎么可能不让人来，不让她来这就有点小过分了。
不过…
江扬忽然起身，走向自己那边陈列手办的玻璃柜，他皱了皱眉，看到自己那一柜子的玩意儿。
…嗯，这些东西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怎么才能藏起来啊？
身后还传来投影画面里的声音，江扬不转头都知道现在是哪一段剧情，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堆手办。
就很突然的，心里竟然升上来一丝羡慕。
羡慕陶淼可以那么坦诚地面对自己喜欢的一切，不管外界是怎么认为的，不管身边的人怎么看，甚至…
她还会勇敢地去跟人介绍，拉人入坑。
是他这种掩藏自己属性的深宅很难去做到的事情。
道理都懂，但是社恐是真的恐啊。
站在玻璃柜前好一会儿，江扬忽然停顿，目光落在放在中间的那个手办上。
那是今天陶淼cos的那个手办…
以前看的时候就觉得好看，就觉得只是自己收藏的宝物，但是今天看着怎么就觉得…
这玩意儿好像是会活过来的？？
而且，还是陶淼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攒着一起发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