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初晚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目光有微弱的游移闪烁。
当然,她知道江臣是出于照顾之类的才说出这样的话,但她毕竟都这么大的人了,被这样哄着,多少有点坐立难安。
好在他很快就走了。
金初晚的目光跟着江臣的背影看向正在厨房前说话的两人,他们举手投足都和她这个狭窄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但他们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金初晚忧虑的想。
她还是有点想逃。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轻轻地呼了口气,那双浅色的眼眸似乎总藏着什么思绪,但是仔细看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房间里突然静谧下来,只有厨房那边偶尔传来低沉的聊天声,那位医生先生似乎尤其的话多,金初晚听到江臣用淡漠的嗓音回了几次“快点滚”。
她又忍不住轻笑了下,然后看向躺在沙发上休息的李星恩。
他眼眸闭着,脸色看起来似乎好了一些,但依旧显得苍白疲惫。金初晚挪着椅子往沙发前靠了靠,然后抬起手在他脑袋上探了探。
还是有些烫。
她还第一次看到李星恩生病,明明平时是个对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人,病倒之后好像变得十分敏感脆弱。
金初晚不由得叹息,她的声音很轻,却依旧惊醒了眼前的少年。
只见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眸,他双灰色的眸子带了几分迷蒙,却在转瞬之间变得分明。
两人视线对上,这次金初晚没有避开,她看着李星恩平静又镇定的眸子,心里乱了一会,却只是轻声回道。
“晚饭还要等会,你继续睡吧。”
李星恩缓缓眨了下眼,然后似有似无的“恩”了一声。
但是他却没有闭上眼,只是微微侧过身子,往金初晚身边靠了靠。
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你会不会做饭啊”的奚落。
金初晚紧张的看着李星恩手背,她生怕看到上面有鼓包或者回血什么的。
好在她担心的都没有发生。
她只看到少年平和安定的眼神。
他发丝有些潮湿凌乱,但是他的面容依旧迷人俊雅,仿佛雨水淋过的花瓣,透着萎靡的艳丽。
金初晚不经意间又看到李星恩脖颈间的‘伤痕’。
准确来说是她咬的伤口。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看着居然还隐隐带了些血丝。
金初晚再一次想抱头躲起来,但是她却没动。
因为李星恩正拉着她的手,他侧着身子,以一种看似依偎的姿势,但其实两人之间只有手指虚弱的勾着。
她听到李星恩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自己年幼时的事情,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金初晚能听得见。
他说的内容,她大都也知道,但听着听着她又觉得,或许她只是以为自己知道。
少年的眼睑低垂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断续的说着过往
。
他的怨念,他的憎恨,他的刻薄,他的冷漠。
那些被污蔑放逐、穷困潦倒的过往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变成回忆抛之脑后,只是因为现在的生活已然平静美好,那些过去就不必再提。
可他又耿耿于怀。
他依旧厌恶着,却只能顺从于母亲的冰释前嫌要求自己以笑脸相迎。
李星恩从未对谁提起过这些,甚至是莉莉。
有时他觉得父母的美好也就那样。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月老的话,他们身上系的应该不是那种柔软坚韧的红绳,应该是制作糖人的那种粘稠甜腻的丝线,它当然是甜的,只是认真碰一下就碎了。
金初晚静静的听着,他的声音始终低哑,但语气平静,就像在说别人家里的琐事。
只是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着。
“金初晚……”
她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干涩,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却又化作长久的沉默。
李星恩调整着气息,然后坦然道:“你不要担心什么,也不必为难犹豫……”
“无论你怎样对我,做出什么选择,这都不重要,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金初晚没有回答,她也陷入了纷杂的思绪中。
说实话她的心跳有点快。
或许凡人就是凡人。无论是多么高尚的品德,也会在私心里因为高贵之人为其低下头颅而沾沾自喜。
金初晚承认她有被感动,但是也仅仅只是感动。
这一刻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凉薄而感到震惊。
来自于李星恩的旁白,好像是马良的神笔,它把一直存在于金初晚脑海中的几段文字便成现实里的画面。那些黑白文字逐渐立体起来,又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金初晚让自己露出一个还算轻快的微笑,她勾了勾李星恩的手指,在他压抑的期待的漂亮的眸子里,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还和以前一样。
这是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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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江臣和夏知河端着晚餐从厨房出来。
四方的折叠餐桌平时,金初晚一个人用还行,现在加了两人就显得十分紧凑。
夏知河叹了口气,他瞥了眼金初晚,实在不明白她有什么魅力居然迷得大少爷屈尊降贵甘愿窝在这么个地方。
但是这些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等待会吃晚饭,换了点滴,他就回自己的大别墅休息。
屋外的雨已经渐渐停了,金初晚朝窗户外看了看,然后坐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