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没有给解临渊任何反应时间。他的意识不是逐渐恢复的,而是如重锤凿钉一般,骤然砸进了他的眉心。
上一秒解临渊还在地上痛苦扭曲地爬行,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双手死死捏着戊寅的胳膊,嘴巴大张,以近乎下巴脱臼的姿势对着杨蓦的脖颈就要咬下去。
在这么个动作下突然恢复理智,着实有些尴尬。
但不管场面多么奇怪,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解临渊讪讪地合拢嘴,异态弯折的机械臂收缩为正常形态,他站直身体,左手掌心变成金属镜,低头快速地看一眼自己现在的脸——眼珠已经完全重归正常,只有脸颊上还残留一些狰狞的黑色血管纹路,像恶鬼留下的诅咒,但也在逐渐消退。
就算是哪天研发出什么针对灾厄污染的特效药,也不可能做到戊寅这么立竿见影的吧?
解临渊欲言又止地侧眸望了戊寅一眼:“你……你没事吧?”
戊寅不知道是能力使用过度还是什么原因,身体没什么力气,软软地靠着解临渊的胳膊,双目失焦地注视着他的领口,一直到解临渊再三出声唤他的名字才恍然回过神来。
他慢吞吞地抬起眼睛,面部神情是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茫然,还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抱怨的低吟,似乎是疑惑他的肩膀为什么这么痛。
可刚等他迷茫的视线落到解临渊脸上,戊寅突然瞳孔放大,喉咙中挤出一声惊恐急促的惨叫,他慌乱地推开解临渊转身就要跑,但因为四肢酸软无力,刚挣脱束缚就狼狈地倒在地上。
解临渊上前一步想要扶起他,却见戊寅像是畏惧洪水猛兽一样对他避之不及,站不起来就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往后躲,害怕得两腿不停乱蹬,快要哭出来。
黑骑士类人的那颗脑袋垂下,俯视着观察地上这个正在发抖的男人。它越瞧越觉得不对劲,疑惑地靠得更近些,用鼻尖轻嗅了两下,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换来了男人歇斯底里的惨叫,反而吓得黑骑士夹住了尾巴。
它类狗的那颗脑袋同样感到了异常,相比于另一颗沉着稳重的脑袋,这颗脑袋的反应十分激烈,它直接皱着鼻子对戊寅狂吠起来,好胜心极强地要比较看谁的吼叫声更嘹亮,然后就被自己的爪子再次强行按住了嘴巴。
看到这只和熊差不多大+有两颗脑袋+每颗脑袋都足够咬死三个他+凶神恶煞对他狂吠的黑狗,戊寅叫得那是一个白眼直翻眼泪狂飙,下一秒就要背过去。
实在是这个眼泪哭得太过真实,解临渊终于从“这家伙为什么还在演?”、“他究竟在演些什么?”以及“他到底要演到什么什么时候?”三连问的误区中挣扎出来,转变思维方式,随即意识到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
眼前的这个黑发年轻男人,该不会是……是杨蓦本人?
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解临渊等脸部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他挥退黑骑士试探着叫了一声杨蓦的名字,地上的人虽然还怕得发抖,眼泪鼻涕一大把,却
颤颤巍巍地给出了回应,“你,你认识我?”
真的是杨蓦本人。
那么问题来了,先前一直寄生在他体内的戊寅如今又在哪里?
想到这,解临渊忽然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毕勒尔皱着眉头,旁若无人地双手把住最高指令操作器,专心致志地在这个手机一样的东西屏幕上戳来戳去,戳来戳去……如果不是知道他在纠结于怎么转移指令权限,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在玩俄罗斯方块。
解临渊:“……”
这位庇护所首领手底下的人全部都在眼巴巴地等候他发号施令,但毕勒尔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只顾着玩“手机”。
终于,里根忍不住出声询问了一下,没想到毕勒尔竟然大声咆哮道:“问什么问!没看见出大事了吗!还不赶紧给他们准备好一辆满油箱的越野车,三箱巧克力,一箱白糖以及一箱狗粮!然后老老实实放他们离开!”
这还是解临渊第一次在他总是神情肃穆的络腮胡长官脸上看到目瞪口呆的表情。
毕勒尔愤怒地用权杖狂敲地面:“都别愣着了,快去啊!”
隶属于他的警卫队虽然对这项命令感到费解,但他们自上任起接受的教导就是无条件服从首领的一切指令,所以还是在第一时间听从并执行。
里根虽然被眼前的一切冲击得满头问号,但还不至于大脑完全不思考,眼见着他皱着眉头好似隐约要察觉出点什么异常,寄生在毕勒尔体内的戊寅迅速朝他招招手,接着在他倾身附来的耳边低声道:“我有一个事关狼烟庇护所生死存亡的把柄在他们手里,这事儿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声张。”
里根:“……”
里根目光愈发冰冷:“那就更不能放他们走了。”
“是的,”毕勒尔同样面露凶光,“我先放出糖衣炮弹麻痹他们,待会你看好我手势,不要轻举妄动。”
“好。”
解临渊:“……”
庇护所多年累积的资源还算充备,不出十分钟,戊寅所要的一切都准备到位。解临渊第一个上了车,将后排的座椅放倒,随后放黑骑士进来。小美人的矿泉水瓶搁在了副驾驶前面的台子上,喜气洋洋地像个车载摆件一样摇曳花萼。
等解临渊也跳上车之后,杨蓦依旧一脸茫然地站在车旁看着这一切,直到驾驶位上的车窗下移,解临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建议你跟我们上车,不然你一定会被核心站拉去解剖的,杀人犯先生。”
前面两句话杨蓦还没什么反应,但杀人犯三个字一出,他瞬间像屁股着了火一样弹射上车,抖抖索索地问:“你,你知道我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