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康熙年间就明文规定不许粮食出口,此时各个口岸严查过往商船,水军在海上检察,粮食许进不许出,一旦查出有人私自运粮出口立即严惩不贷,严重的就是判刑流放。
此时南方的大热门不再是摊丁入亩,已经成了钱庄没钱。
江南富商很多,钱庄经营已经趋于规范,和喜欢把银子藏在自己家地窖的晋商不同,南方各地包括广州福建沿海的富商也都喜欢把钱存在钱庄,昔日乔老爷来和海棠交割每年的分红都是拿钱庄的银票。
眼下钱庄的银库空了,这下这些富商们生出巨大的恐慌,和担心没粮食吃的普通百姓们一样惊恐起来,于是这些人动用各种关系找衙门说理。就有各路富商去孤山行宫告状,求海棠给他们做主,追回损失的银子。
海棠立即命令各地官府对没有兑付能力的钱庄暂时封存,把所有的账本保存好,再控制钱庄的东家和股东,再三警告若是他们拿不出赔偿储户的银钱就要对他们的家产清盘作赔偿金,同时不许他们的家属离开本地,告诉各地官府准备好对钱庄以及东家股东清盘。她还担心这些官员们徇私,除了再三警告外,还让当地有损失的苦主监督好官府,勇于揭发官府的失职。
钱庄的掌柜账房都被羁押,北方的高粮价随着南方钱庄陆陆续续被查封彻底崩溃,庞大的粮食库存在几番拉扯下最终被户部吃下。
雍正接到各处的禀告,说各地都在称量粮食,大概三到五日后开始转运,心里才松口气。他这段日子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夜里天天做噩梦,相信今晚上能睡个好觉。
在户部接手粮食库存的一天后,参与其中的粮商投河上吊的不计其数,光是京城外各处河流打捞上来的尸体就一百多,这些人都是衣着光鲜的人,官府开始核实身份,有认识的说是某某粮行的东家。然而事情没完,刑部随后介入,对囤积粮食哄抬物价进行立案审判,所有涉案人员家产入官,家人收监等候调查。
舒宜尔哈和弘阳也来雍正跟前交差,他们的差事算是京城部分的完结了,根据海棠的计划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和第三步同时进行。
第二步就是整顿江南的钱庄,把私人钱庄变成半公半私,官府随时监控内部的账目往来,同时对钱庄行业做生意拆分,吸储不能放贷,放贷不能吸储,严禁银行做混业经营。这里面更精细地管理和具体的实施办法到时候一并宣布。
第三步就是对参与其中的地主抄家,把家产变卖得到的银钱还给那些储户,其中土地用这
次赚到的钱购买下来,让没有土地的百姓耕种,能安置很多流民,这些人只需要交皇粮国税就行。购买土地的钱也属于这次清盘的一部分,一并算在里面一起按照比例还给储户。这些土地不能再卖,土地属于朝廷,将来是国有资产,为日后的工业化准备好最基础的土地资源。
今天舒宜尔哈带着侄儿们对第一步做复盘总结,过两天她和弘晖弘阳等亲自去江南操作第二、三步。
第一步中任何一个环节都是经过那群懂钱庄管理的账房们反复推敲精妙设计,做空做多反复拉扯,可谓是纵横捭阖精彩绝伦,其中的精彩之处令人拍案叫绝,各个细节都能当做经典案例被反复复盘。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战争,是一个雍正未曾了解的方向,他就是想参与也不知道说什么,是个彻彻底底的门外汉。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大胜,雍正立即晋封舒宜尔哈为固伦公主,给她一个贝子爵位,她的孩子或者是养子都可以继承,又赏赐金银彩缎无数。随后雍正把这调节粮价的功劳算在了弘阳头上,毕竟这主意一开始就是弘阳的,有了这功劳能顺理成章地让弘阳掌管刑部。
其他参与的人都有奖励,雍正也不吝啬财物,光是赏赐物资都让大家的嘴咧到了耳根子。
晚上雍正带着弘晖弘阳吃过饭溜达到畅春园的前湖,雍正指着一处地方说:“以前你们玛法就喜欢坐在这里钓鱼,朕一直觉得坐这里钓鱼浪费时间,前几日实在是无法静心,就来这里学着你们玛法钓鱼静心。”
弘阳笑着问:“如何?”
雍正说:“这湖里的鱼都是傻鱼,半个时辰钓上来好几条,光是提竿了,就没时间静下心思考。”
弘晖哈哈笑起来。
弘阳说:“玛法都是放直钩,又不钓鱼,就是坐一会。”
雍正叹气:“那不是不知道吗。朕想处处学你们玛法,觉得他当皇帝对天下轻松拿捏,现在轮到自己了才发现这皇帝做得磕磕绊绊,这第一年都没过完差点弄得天下大乱。”
弘晖就说:“时也命也,皇阿玛,此乃是您的劫难。皇玛法年轻的时候不也是有三藩作乱吗?后来又有噶尔丹兴风作浪,都不容易。”
被儿子这么一说雍正的心情好多了,虽然是危机何尝不是机遇,他虽然不在乎名声,有点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强吧。就点头说:“可见朕还是能应付的,尽管磕磕绊绊,什么都不懂,也有至亲在一边扶助。你们兄弟日后不仅要读圣贤书,要学骑射,还要学经济明事理啊!朕已经给你们找了老师,回头朕亲自召见参与这件事的几个账房,和他们聊聊,要是有本事不妨入朝为官。”他说完问弘阳:“刚才人多,舅舅没问你,你有何感悟啊?”
弘阳说:“感悟有一些,看那些人被银钱冲昏了头脑,粮食的价格已经让百姓们买不起了,他们还要涨价,还要赚钱,都没想过谁来买粮食,可见人有的时候在贪婪的教唆下简直没脑子。还有就是……说起来有些不体面,就是坐黑庄真爽。”
他说的坐黑庄就是既当裁
判也当运动员。下场后调动全国资源,要不然各地的仓储侍郎怎么敢卖粮,怎么敢公然提价,卖多少粮食提多高的价格都是算计过的,为了让那些人相信,甚至还沉了一队要报废的木船,烧毁了几处空粮仓。
本就是地位、信息、调动资源等各方面不对等,这就是碾压之势。
雍正觉得这样就是应该的:“这些人不必跟他们讲道义,哄抬粮价已经丧尽良心了!你们到了江南也别手软,必须把这些人连根拔起,务必让那些手里有几个糟钱儿的人知道,动什么都不能动粮食,敢动粮食等着诛九族吧!”
又问弘晖:“你有什么感悟?”
弘晖说:“儿子学到了谨慎,有的时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哪怕动用了那么多的资源,从十一姑姑开始到下面那群算账的账房,都谨慎极了,这真是狮子搏兔用尽了全力啊。”
雍正很满意这两个孩子进步,就说:“走,给你们祖母请安去。”
乌雅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在深宫只关注十四阿哥,除了惦记十四外可谓是岁月静好。
她看到儿孙们过来,惊喜地问:“今儿不忙了?可算是来看看我了,我都一个多月看到你们几个了。吃了吗?坐下吃点?”
弘阳是看到什么都想吃点,他总觉得饿,于是让送来一碗面条。雍正不吃,弘晖吃了点水果。
乌雅氏看着雍正问:“我怎么看着你瘦了?”以前显得富态一些,这一瘦下来脸上有了明显的褶子。
雍正说:“可能是夏天了,胃口不好,天冷了贴秋膘,补补就胖回来了。”
乌雅氏就没再说,这时候外面乳母抱着二十五阿哥来请安,乌雅氏高兴地说:“哎哟,小二十五你来得真巧,你皇兄在呢,让你皇兄抱抱。”
天气热,这就是个光屁股小宝宝,身上就挂了巴掌大的肚兜盖着点肚脐。
雍正心情好,就接着抱在怀里,一边拍着他一边说:“皇额娘,这几日派弘晖他们几个孩子去江南一趟,过一阵子回来。”
“干嘛的?南巡吗?”乌雅氏高兴地说:“说到南巡,我以前跟着先帝去过,哎呀那排场现在都还记得。江南好地方啊,好吃的好玩的与北方不同。”她嘱咐孙子们:“去了之后各处走走看看,多玩些地方。”
面对着祖母的嘱咐,弘晖和弘阳都哈哈应下来,此一去不是南巡,也不会有乡绅空巷来接。但是他们反而对江南之行期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