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拉丰阿此刻明白了,就是实话也不能实说。
不过儿子这样子确实有点丑,特别是头上的白色胎脂,看着很碍眼。扎拉丰阿问:“刚才那几l位嬷嬷怎么不给孩子洗干净?这盖住半张脸了啊!”
香菊抱着一堆干净的尿布进来,后面跟着两个乳母,都拿着小孩子用的毯子和褥子。香菊听见这话立即说:“公爷,这胎脂是不能洗的。刚才嬷嬷说了,这是在胎里养得好,带出来后保着小阿哥不容易生病,一两天后就没了,头上囟门那里的胎脂更不能碰,就是日后干了也别管,等什么时候囟门闭合了再一点点梳下来。”
海棠这会还有精力,跟扎拉丰阿说:“你也别坐着了,刚才那些老嬷嬷们跟着累一天了,你出面安排她们在咱们园子里先住下,外面宵禁呢,她们也走不了,你出面安排再赏赐他们一回,别让人家说咱们小气,我这会想睡觉,你安排妥当了也眯一会吧。”
扎拉丰阿听了就出去安排,海棠这会很累,香菊说:“您睡会吧,我们守着。”
海棠确实疲惫极了,看着盐宝说:“宝儿,你看着啊!”
盐宝汪了一声,跟着乳母一起看着小婴儿。
德妃安排送太后睡下后赶紧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海棠也睡下了,就去看婴儿,婴儿此时睁开了一只眼,另外一只眼因为半边脸糊着胎脂没睁开。德妃双手合十念叨了几l句阿弥陀佛,这才彻底地放松下来,守着海棠和小婴儿也睡不着了,安静地坐着。
德妃睡不着,四阿哥晚上也睡不着,海棠产子,对德妃一系来说很重要。他翻来覆去,旁边的宋氏也不敢睡,看他跟烙饼一样来回翻腾就想给他排忧。宋氏说:“爷别担心,九格格那边明日就能知晓结果了。”
四阿哥没搭理她。
宋氏接着说:“格格年轻,就是生了个妞妞也没事儿,这是格格亲生的,难道……”
“闭嘴,不会说话别说!是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主子的事儿是你能议论的吗?”
宋氏赶紧闭嘴。
四阿哥干脆坐起来披着衣服出门坐到了游廊的栏杆上,手里的念珠在不断转着。
他在心里不断计算着自己这方的筹码,太子眼看着不是明君,现在该谋划将来了。西北那边无疑是最好的退路,要是将来太子继位对兄弟们下杀手,逃出京城是必然的,逃出去的落脚之地至关重要。太子不会让妹妹的孩子去西北,如果这孩子不能出京城,那么下一代年纪大的秀宁和弘晖就要有一个人去一趟西北,对西北的路途地形地貌有所了解和当地的官员混个脸熟才行。
他在谋划的时候弘晖的房间门打开,二哈钻出来,跳到了栏杆上想踩着栏杆走到四阿哥身边,然而狗子和猫猫不一样,猫猫能走猫步,在狭窄的栏杆上行走,狗子未必能走。所以二哈扑通掉下去,爬起来后跑到四阿哥身边,硬要四阿哥抱着它。
四阿哥推开它的狗头,它非要把狗头钻在四阿哥的怀里,一人一狗无声地拉扯几l下后四阿哥
把大只二哈抱在怀里,二哈心满意足地睡觉。刚才的气氛已经难以再续,四阿哥只剩下一声叹息,抱着二哈让它睡,他则坐着等消息。
六阿哥也睡不着,这会夫妻两个在拔步床里面点了照明的蜡烛,六阿哥舒服地坐着,一会叹一口气。
六福晋问:“你叹了一晚上了,睡吧,明儿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我不是为了男孩女孩才叹气的,我就担心生个女孩汗阿玛不高兴。”
这不还是担心生个女孩吗?
六福晋没法说,在这种家庭生育压力实在是大。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该来的挡不住,睡吧。”
六阿哥叹口气:“我自己没儿子我都不着急,可是妹妹没儿子实在是着急。”
六福晋说:“你就是想太多,我是说……我是说万一,这是你我夫妻私下说的,万一妹妹没儿子,还有弘晖呢,皇上有的是孙子继承王府,说不定到时候皇上偏心太子的儿子,这么好的一处王府,那么结实的顶戴,谁看了不眼红?太子自然愿意过继儿子给妹妹。
不过四爷也不是吃素的,到那时候四爷只会让肉烂在锅里也不便宜其他娘娘的子孙,哪怕是过继,哪怕是女孩继承,四爷和十四爷九格格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府换主人。所以您就是想太多。”
六阿哥畅想了一下那种场景,攥着被子说:“别说四哥了,爷也不答应!凭什么啊!凭他是太子是皇后生的!”
六福晋就说:“睡吧,这事儿还远着呢。”
未必远着呢!
六阿哥嗯了一声:“爷要早睡,早睡早起身体好,爷要长命百岁,看谁熬过谁!”
嘴里嘟囔着“不能让人家占便宜”躺下了,六福晋看他这模样,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这傻乎乎的模样真的招人稀罕。就拉着他的被子掀开一点:“又不冷,别捂得那么严实,吹蜡烛了?”
“嗯!”
至于海棠的另外一个兄弟十四,早就睡着了,这会睡得美滋滋的,压根没两个哥哥想得多。
四阿哥坐了一晚上,二哈天不亮就醒了,醒了就不让四阿哥抱着了,四阿哥抱这死狗抱的两条胳膊都酸了,可这死狗一点都不体恤主人,落地就横冲直撞地冲进弘晖的房间,随后咣当声响起来,弘晖的嚷嚷声就传来,人的声音狗的声音在黎明前寂静的环境里传的很远。弘晖小小年纪学会自己穿衣服了,都是拜这狗子所赐!某种意义上,二哈的存在对于弘晖来说是一件好事。
等到他穿上衣服拿着狗绳出来就看到四阿哥坐在栏杆上,弘晖高兴地问:“阿玛,今儿您和我们一起溜圈?”
四阿哥的胳膊是酸疼的,腿是酸麻的,就说:“不了,你们去吧!”
二哈闲不住,一睁眼就开始捣乱,这会在秀琳的房间门口汪汪几l声,再去撞弘昐的门,弘昐迷糊着喊了一声:“不去!”
二哈就跑来用脑袋顶弘晖。
弘晖一边给狗子套绳一边说:“说好的二哈是您养的,明明都
是儿子带着它,吃饭是儿子喂的,溜圈是儿子去的,就是平时出去玩儿也是儿子带着他,您什么都没干!”
四阿哥说:“钱是你老子赔的!”
弘晖没钱,想想二哈平日里闯祸的劲头,听了这个反驳不得,拉着绳子说:“走了二哈!”
一人一狗开门出去,没一会弘会拿着半截绳子跑回来,激动大喊:“阿玛阿玛!”
四阿哥一看就知道二哈又跑丢了,深呼吸一口气正想说话,弘晖高兴地说:“姑姑生的是弟弟,儿子刚才听前面的太监说的,昨晚上就生了,皇玛法看到了弟弟才回来的。”
“真的!”
“嗯,前面书房的太监都在说呢。”
四阿哥站起来,走了几l步才发现衣服皱巴巴的,说了句:“你去等着,一会一起去。”
这时候二哈悄悄地从大门外探头来看,看着四阿哥回房了,故意汪汪了两声,然而父子两个都不搭理它,二哈觉得没意思自己跑回来了。
四阿哥换了衣服,弘晖把半截绳子扔了,小跑着随四阿哥出去,门房里住着的太监赶紧出来跟上,二哈兴奋地跟着跑出去,故意跑在四阿哥前面捣乱。四阿哥不搭理他,二哈又去缠着弘晖,弘晖推开它:“走开走开,不和你玩儿了,你想干吗就去吧。”
二哈看着一群人急匆匆地走了,站在路边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发现人都走得看不见了,不是闹着玩儿呢,瞬间撒丫子追上去。
康熙已经起床了,康熙极其自律,这时候洗过脸正准备打一套拳,打完吃早饭再去上朝,退朝的时候有可能是上午,也有可能是中午,总之他是不会饿着的。
四阿哥带着儿子进来请安,二哈在门口鬼鬼祟祟地偷看。四阿哥问:“妹妹那边……母子平安吗?”
康熙点点头:“退朝后朕再去看看,到时候一块去。”
弘晖说:“皇玛法,孙儿想现在去。”
德妃也在,康熙觉得德妃能照顾两个孙子,就说:“去了不许捣乱,听你祖母的安排。”说完让侍卫送弘晖过去。
四阿哥这才放松下来,看自己穿的是便服,等会还要上朝,就退下去换朝服,顺便跟四福晋说弘晖去朗惠园的事儿。
二哈自然是跟着弘晖的,一起到了朗惠园,二哈乖巧了很多,特别是跑动的时候步子都小了起来,没那股子在西花园横冲直撞的劲头。
弘晖早发现了,每次来都要讽刺几l句:“二哈啊,你是不是也怕额娘啊!你怎么这么乖啊?你在外面不是挺能耐的吗?”
二哈那种桀骜不驯的状态也没了,连眼神都没了那股子瞪人的感觉。弘晖揪着它的耳朵它也不乱叫乱顶。
“二哈啊,你可真会欺软怕硬。”
说着到了后院,弘晖路上遇到的人都纷纷说恭喜,弘晖越听越高兴,跑着去了姑姑的院子。
德妃很疲惫,听说弘晖来了打起精神看着门口。红晕跑来说:“祖母,孙儿听皇玛法说姑姑生弟弟了,弟弟呢?姑姑呢?”
“姑姑还没醒,弟弟刚睡着。”
二哈没敢进门,它不敢在盐宝的领地里撒欢,趴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