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朝两位与成龙的相遇不得不说真的是一场缘分。
两个人年龄不一样,一个年老,一个年幼。出身也不一样,大于成龙是明朝遗民,小于成龙是汉军旗人。
但是两个人的命运都很坎坷,大于成龙在明朝末年经历了社会动荡,小于成龙在年幼的时候经历了颠沛流离。
后来做官,大于成龙自从一把年纪出来做官,他在外地,老妻和孩子在老家,出去做官二十年没和老妻见面,生活极其清苦,纵然是做官做到了两江总督,成为封疆大吏,也并没有给家族和子女带来什么好处,遗物仅仅是一只装官服的木箱子和一件官服。因此这位大于成龙被称为“天下第一清官”!
小于成龙因为出身镶黄旗汉军旗,在物质享受方面比大于成龙优越一些。又因为他伯父没有儿L子却有战功,他依靠伯父的战功成了七品官步入官场。年幼的经历让他对百姓甚是怜惜,因此后来爱民如子几乎成为孤臣,数次陷入官场倾轧,人生起起落落。
这两位于成龙曾经在一起共事,大于成龙是小于成龙的上官,没有因为重名而对小于成龙打压,还在康熙跟前举荐提携过他。
大于成龙谥号“清端”,小于成龙谥号“襄勤”,有句话说“前于后于,百姓安居”。
因此于成龙去世的消息传来,海棠考虑了一下自己手头的工作量,跟十一阿哥说:“我本来想去于成龙的灵前上一炷香,可是走不开,你替我去一趟吧,顺便给他们家的人送些钱,于成龙的一切后事我出钱了,别让他们家的人有更多的花费了。”
十一阿哥应了,就出去吩咐人准备出行。
因为海棠在江宁借住办公,于成龙是在清江浦(今淮安)河道总督衙门去世,所以十一阿哥要去清江浦一趟。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海棠把带来的侍卫全部交给了十一阿哥,因为她一直在织造府,足不出门,十一阿哥想着自己就是全部带走也无妨,于是就打算带人去清江浦,早去早回。
他走了之后,海棠就接连收到了几份报告,有些当地的村民抱团拒绝测量,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一个宗族,一个村子的不允许测量的事儿L。
海棠也就是想了一下,她对这种事儿L早有准备:“不是让驻防的旗丁跟着一起去的吗?是测绘的官吏激起民愤了?”
下面回答:就是刁民不想让测量他们的土地,因为测量了,日后就要按着册子交税。
海棠再问:“你们跟他们说了吗?山地是不测量的,也就是平地才测量。”
下面回答:那附近没山地,全是平地,土地很肥沃,都是上好的水浇田。
海棠了然地点头,那就是富裕一些的地方,土地不多,但是觉得所有收入都该是自己辛勤劳动得来的,交税觉得肉疼,
海棠问:“阻拦你们测量的土地大概有多少?几十倾还是上百倾?”
下面回答:没多少,大概有七八倾的地。
七八倾?
海棠想了想,能躲税的
都是些大地主和官吏,升斗小民哪个能躲开苛捐杂税,以前都交,为什么现在拒绝测量呢?她想了想,觉得就是两个原因:要么是官员嚣张跋扈,要么是人家听了流言蜚语。
她就说:“找人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别硬顶,跟他们解说清楚。而且这次江南的清查都快查完了,要是刚开始查,我必是要出去看看的,这都要结束了,就剩下一个小尾巴,反而出了问题闹到我跟前,”海棠叹口气,“好自为之吧!”
下面的人退下了。
海棠对这事儿L想了很久,就觉得这事儿L里面处处透出诡异,不说其他的,就说这事儿L发生的时机就不对。要是刚开始清查的时候闹出来,她觉得是正常的,可是现在都要结束了,前面那么多人那么多土地都没人说什么,这些人十里八村的乡亲也没说什么,怎么就一个地方不同意呢?
她想了一会,跟孙玫说:“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明日本王要巡视江南各处。”
孙玫着急地说:“可是十一爷把卫队带走了,您出去没卫队跟随容易出意外,要不等十一爷回来再说?”
海棠摇头:“没事儿L,你这么传信就行。”
海棠打算出去走走,朱尔哈岱带着人在江南蹲了这大半年了,一直没什么大收获,小鱼小虾没必要抓,这是好机会。就跟孙玫说:“有抱残守缺呢,放心吧。顺便派人给朱尔哈岱送信,把今日之事告诉他,他知道该怎么办。”
孙玫应了一声,心里没底,她没见抱残守缺出手,不论是在西北还是在江南,抑或在京城,抱残守缺两人整日窝在房间里打坐,吃饭都是人家送进去,连门都不出,孙玫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位为什么受重用!
孙玫去找曹寅夫妻说明情况,让他们给准备马车,此时抱残守缺听从海棠的吩咐也开始准备。
海棠不准备带不相干的人,她带着盐宝和抱残守缺出行,目的地暂时没说,交代了孙玫各种注意事项后,第二日就出发了。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两个赶车的老仆,风尘仆仆给出了城,出城后马车向着昨日报告抵制测量的地方而去。
这一路的行迹落入有心人的眼里,有心人心里窃喜,都暗中默默地跟着车,走了两三天后,下面的人确定了,此行人不多,走得也不快,只有两个老太监,一个女人,一条狗和一驾马车。
抱残守缺早发现有人跟踪,他们反对海棠从织造府出来,这太危险了,不只是被罚税罚得肉疼的地主豪强对海棠心里有怨言,还有反清复明的人在暗里盯着,而且只有他们两个,很难保护海棠的周全。
海棠则是笃定跟踪他们的人不敢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出手,只有晚上在驿站有机会。她跟抱残守缺说:“咱们这一路上走的是大路,而且江南村里和草原不一样,在草原上走几天都未必能看到人,在这里三五里地就有一个村子,人多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下手的。”
这几年抱残守缺的年纪大了,当初跟着海棠的时候是三四十岁的模样,现在则是五十出头了。抱残那阴恻恻的脸
庞因为皮肤松弛更显可怕,而守缺则和抱残不一样,他显得满脸横肉,而且没一丝皱纹,看着也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却没有皱纹,有几分诡异和可怕。
抱残摇摇头:“未必啊!”
守缺也说:“您是觉得他们有点良心,不会伤及无辜,您可能想错了,在他们看来,杀了您一个就是拉上一个村子陪葬也是值得的!”
海棠捧着碗看着坐在旁边的抱残守缺:“你们一直觉得我这次出行太不冷静了,也确实是这样,我之所以要出来,是因为我若是不出来,抗拒的百姓和一心完成任务的官员必定爆发矛盾,最后必定闹出来人命来!
一旦闹出人命,民间积怨就会沸腾,那种蛮夷论调再次出现,裹挟着百姓参与进来,最后只会是百姓流离失所,这时候不能再出事儿L了。当年扬州大辟,到如今汗阿玛每次南巡都要去扬州一趟安抚人心,这次一旦闹起来,很难控制规模,谁知道会死多少无辜的人。”
没人带头闹事儿L,测量土地会很快结束,一旦有人在其中煽动,事情就变得莫测了起来。海棠可以在织造府一直安坐,但是下面会风波不断,甚至会闹出人命,地方上反抗情绪高涨,朝廷里面会有人趁机参她一本,事情会向着最坏的方向而去。
朝廷有朝廷运转的规矩,民间有民间约定俗成的公道,只要有人想添乱随时就能添乱。
她把自己碗里的剩饭喂给盐宝,看着盐宝吃饭,跟抱残守缺说:“一味回避不是办法,躲是躲不掉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人家出招了,我就接着,都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要把所有的坏事掐灭在萌芽之际。我选了这座驿站就是料定他们今日晚上必来,因为晚上撤退方便,夜色能掩护咱们,也能掩护他们。”
守缺说:“就该叫上朱尔哈岱将军一起来。”
朱尔哈岱跟着十一出去了,海棠说:“我在出来前跟他们传信了,他们会很快追上来的,我如果估计不错,朱尔哈岱和十一弟快来了,快了就是前半夜,慢了就是明天早上。这就是为什么今晚上必会出事儿L的原因,没了今天这个机会,他们想要行刺我千难万难,这是难得一见的机会啊!”
谁都想用最快速简单的办法把事儿L给解决了,对方想刺杀海棠,觉得拿皇帝的女儿L祭天一了百了。海棠想快刀斩乱麻灭了他们,觉得这些人被钓出来一网打尽日后江南安稳不少。因此海棠拿自己做鱼饵,对方被逼着在今晚上决战。
海棠忍不住感慨:“多读些兵书好啊,一旦行事在自己的掌控内,一切都显得从容起来。”她低头拍了拍狗头:“今晚上必然会出事!”
抱残守缺默默无言,海棠是从容了,觉得自己算无遗策,但是这过程太惊险了!
因此两个人都觉得事难办,都苦着一张脸。
等盐宝吃完,驿站的人来收了盘盏,海棠就带着盐宝回房间。天色暗了下来,抱残守缺以夜色为掩护,贴在了屋脊的两侧,默默等着天亮。
驿站还有其他人借
住,然而最好的房子和院落是海棠住着的,所以这里很安静,和别的住客离得很远,此地也无人靠近。
半夜盐宝睡觉的呼噜声瞬间消失,房顶上的抱残守缺心头一凛:来了!
盐宝站起来,轻巧地走到床边,从帐子的缝隙里钻进去跳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