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和百岁来见那拉氏的时候,那拉氏正和心腹嬷嬷说话。
“有的时候挺烦世宗,可是现在人不在了,反而想他。”
雍正的谥号是“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庙号是“世宗”。宫里对他的简称是“世宗宪皇帝”。
她的心腹说:“少年夫妻来老伴,就算他老人家有时候太挑剔,您心里不欢喜,那也是夫妻啊!”
那拉氏长长地叹口气。
她觉得自己圆满了,无论怎么说,弘晖继位没受到什么磋磨,要是放在康熙朝,好好的一个太子给折腾得两立两废,这种事儿要是被自己母子碰上自己能哭瞎眼。日后做个安享尊荣的太后就行了,这一辈子到今日才算是一颗心放下去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那拉氏双手合十,跟心腹说:“阿弥陀佛,夫妻一场,本宫要亲自送世宗一程。”
她的心腹问:“那太皇太后那边?”
“那边就请勇王多侍奉吧,本宫和先帝是夫妻,无论如何都要送他到泰陵。”
这时候外面宫女进来通报:“大阿哥和勇王府的大格格来请安。”
那拉氏连忙说:“快让他们进来。”
等百岁和安康一起从门槛外面跳进来,那拉氏才反应过来,宫人们说的大阿哥是百岁。十几l年的惯性,她以为说的是弘晖呢。
那拉氏板着脸训斥他们:“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仔细跳不过来跌一跤磕掉了你们的门牙!”
两人乖巧应是。
那拉氏又笑着说:“这是长到淘气的时候了,瞧刚才的做派,两个人都是一副嫌狗厌的模样!”说完在百岁和安康的脑门上各戳了一指头。
两个小孩子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门外的宫女再次进来通报:“娘娘,内务府派人来讲去泰陵的安排,您要见见吗?”
“叫进来吧,我们祖孙三个一起听听。”
内务府、宗人府、礼部等衙门制定的葬流程开始传递给各处。宫中和宫外各个府邸都收到了印刷好的行程安排和注意事项。
此时在慈宁宫,莹莹拿着册子给乌雅氏和海棠念。
“上携世宗宪皇帝诸子及宗亲大臣入寿皇殿,上哭入殿,于世宗宪皇帝梓宫前奠酒行礼……”
上既是皇上,是书面语,而皇上这种叫法更偏向口语。
在养心殿,内务府总管大臣拿着折子在弘晖以及诸位大臣面前念:“……奉移梓宫从丹陛中阶下,转左,上恸哭随行……”
寿皇殿内,雍正的梓宫就在大殿上陈设着,弘昼面对着梓宫盘腿坐在蒲团上,旁边的蒲团上跪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孩子,是弘昼的儿子永璧,小家伙一张接一张的烧纸,听他阿玛念:“……梓宫至明楼前,安奉芦殿内正中龙輴上……”
永璧奶声奶气地问:“阿玛,什么是芦殿?”
“芦殿就是……这么跟你说吧,就是咱们送你皇玛法去泰陵,但是
不可能一口气走到,要在路上临时歇息,咱们可以随便找路边坐着休息,但是你玛法的梓宫不能随便放,必须放在芦殿内。就是用芦苇临时搭建的大殿。”
小孩子就问:“哦,就是芦苇搭建的草棚子。”
“错啦儿子,那可不是个草棚子,那是座大殿。”
胖嘟嘟的小孩子仰头看着寿皇殿里面的大梁和椽子,问道:“就是这样的大殿吗?”
“嗯,比这还好,除了雕梁画栋外,里外分好几l层呢。这么短的时间赶制出来不仅耗费人力也耗费财力,你玛法要是还在,不知道心疼成什么样子呢!”
“为了让玛法高兴,不做芦殿不就行了。”
“不行,你大伯要是不做我头一个找他闹去,亲老子的葬礼能省吗?又不是缺那仨瓜俩枣。就是你玛法抠门的时候也给我玛法造了芦殿呢!”
永璧把一张纸放进盆里,问道:“后面怎么说?”
“后面的啊?你听着啊!”
弘历的贝勒府,富察氏拿着册子给弘历念:“……奠酒行礼,奉世宗宪皇帝卤簿仪仗于燎次焚化……恭率校尉群臣等、先奉世宗宪皇帝龙輴入宝城……”①
富察氏读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跟弘历说:“爷,这上面注释,您和其他几l位爷围着龙輴一起入宝城。”
弘历被富察氏的叫声惊动:“啊?”
富察氏说:“你和皇上二爷四爷六爷等围着龙輴入宝城。”
“啊?哦,哦哦哦!龙輴?”
富察氏就解释:“龙輴您都没想起来啊,就是载着世宗宪皇帝梓宫的车子啊!”大白话就是拉灵柩的车子。
宝城就更好理解了,大白话就是坟坑!
弘历刚才心神不宁,因为弘皙的计划就是在去泰陵的路上杀了弘晖。他心里在反复权衡利弊,想要用精妙的算计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毕竟是刺杀,一着不慎全家完蛋,弘历此时的精神绷得很紧。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听到富察氏这么说,瞬间觉得富察氏在小看他,站起来很生气地说:“爷难道还不知道龙輴?用的着你来说!”
说完甩手出门了。
富察氏听了满面惊愕,心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
但是看着弘历气冲冲地出门了,她放下手里的册子踩着花盆底小跑几l步到门口,对走到院子里的弘历说:“爷,您今儿下午别忘了去寿皇殿进香!”
弘历没给什么回应,直接出门了。
富察氏叹口气,扶着身边侍女的手皱眉坐了回去。这真是人怕比较,六爷弘昼那是吃住都在寿皇殿,那是真在守灵,同样一起该去守灵的弘历就早晚各露面一次,有时候还一天只去一次。让富察氏觉得这也太敷衍了,毕竟先帝刚去,这些爷都变着法地表现得自己孝敬去世的老阿玛,他怎么就昏了头呢。
功利地说,现在皇上还没给弟弟叔叔们晋封,单是为了爵位就该表现得积极一点!
富察氏越想越生气,用手指揉着太阳穴问身边的侍女:“高侧
福晋这两天在干吗?”
侍女摇头,“她这几l天没出门,她院子里的人一贯不搭理咱们府里的人,吃用都是外面送来的,昨天小赵公公打侧福晋门前路过,就被侧福晋身边的白霜骂了几l句,问小赵公公没事儿在他们侧福晋门前扭来扭去干什么,所以也不知道她那边的事儿。”
富察氏深深叹口气,觉得高氏就是个祸害!
这人留不得了!
这时候门外太监进来,在门口说:“福晋,前院刘爷爷差小的来支取银子,这是对牌。”
侍女赶紧到门口取了对牌,这个太监说:“这次支取五百两是安葬廖先生。葬礼没用完的钱给廖家当抚恤。”
“安葬廖先生?前面书房的幕僚廖先生?前儿他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了?”
太监回答:“他昨日晚上饮酒后又吃了些青苹果,腹泻不止,拉了一夜加上今儿半天,刚才没救回来。”
富察氏不信:“胡说八道,现在是孝中,这些幕僚都是懂规矩的人,知道现在禁酒,怎么会饮酒?”
太监低头说:“奴才不知道,奴才都是听刘爷爷和太医说的。”
富察氏对侍女说:“给他新的对牌,让账房给他五百两银子。”又对太监说“顺便跟你刘爷爷交代清楚,如今是国孝,这种孝中饮酒的事儿万万不可传出去了!这事儿非要要紧,你跟他交代完了,让他安置好廖先生的后事到我跟前一趟。”
弘历从家里出来,约见了弘皙。
弘皙就看不上弘历,不就是造反吗?怎么他比自己还不敢面对这件事!
弘历开门见山地说:“你不能在葬礼上闹事儿!你若是有这打算,我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去告发你!”
“是,是,是!前几l天不都说好不在葬礼上闹事儿,这都答应你了,你放心,绝不会在葬礼上惹你不痛快。”
看他不放心,弘皙举手说:“哥哥我对天发誓!”
随后弘皙压低声音:“那天回去哥哥好好想了想,觉得仓促之间动手恐怕胜算不太高,不如往后推几l个月,在木兰动手。”
“木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