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琛和祖母阎珊在小厅里聊到半夜一点,被顾明安催着回去睡觉。
阎珊起身：“你明天就回学校？”
“嗯，过两天要考试，得早点赶回去。”阎琛和他们道了晚安后,上楼回自己房间。
阎珊站在走廊里看着阎琛消失在拐角,这才收回视线。
“安安,你觉不觉得阿琛这半年成长了很多？就好像变了个人……也不能这么说,很难形容。”
“到了年纪,自然就成熟了。”顾明安拉着她回房，耳边却回响起前阵子黎澈问的关于时光机的问题,在阎珊看不到的角度，眼底闪过些许困惑和猜疑。
回到房间，阎琛去自己的小书房里找出一张黑底小卡片,随手拿过一支笔。
终端忽然震动,是黎澈发过来的消息。
【我失眠了。】
阎琛看看时间,快一点半了,余光扫过桌上那个丝绒盒子,回复过去。
【我也还没睡，过来找你？】
刚发送成功,聊天界面下就多了一行回复。
【不用，我现在在你家院门外。】
阎琛：“……”
阎琛随便扯了件外套穿上，把盒子和卡片塞进口袋,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开门，扑面就是一阵寒风。
这个季节帝都星温差很大，半夜室外温度在零下。
阎琛穿过前院，大老远就看到院门外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悬浮车。
“你什么时候到的？”阎琛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带着一身风霜坐进去。
黎澈随手调高车里的温度：“刚到。”
阎琛：“回公寓？”
黎澈偏头看他，笑盈盈道：“机会难得,哥哥带你去兜风？”
“……”看到黎澈眼底的算计，阎琛不知道他又再盘算什么，扣好安全带往那一靠，“随你高兴。”
“好嘞！”黎澈一脚油门踩到底，悬浮车在夜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跟战机似的冲了出去。
路上，阎琛随口问：“刚才做噩梦了？”
黎澈搭着方向盘，拖着慵懒的嗓音，不甚在意地笑笑：“梦到你跟别人结婚了。”
阎琛的目光落在黎澈微微扬起的唇角，追问：“然后呢？”
“然后？”黎澈笑得很灿烂，“我提着机|枪扫荡了你的婚礼，把你对象绑走关进黑海地牢，打算每种刑罚都给他用一遍，可惜玩到一半就醒了。”
阎琛木着脸：“……真是个精彩的梦。”
车子一路开往重明区西南边的深山老林，最后落在一处平缓的山顶上。
这里树木稀疏，头顶满天星辰，四处山川环绕，安静得只剩风声，是个欣赏夜色的好地方。
黎澈关闭车子的电源，解开安全带：“去外面？”
阎琛见他穿得单薄，提醒道：“穿个外套。”
“不冷。”黎澈从储物箱里取出一瓶酒和两个酒杯
，
“我带了这个。”
阎琛本以为是红酒，
定眼一看，是酒精度60的伏特加。
“……换个没酒精的。”
“偶尔喝一次有什么关系？”黎澈打开车门，对他抬抬下巴，“快点，陪我喝。”
阎琛趁他关车门背过身的那一刹那，把口袋里的东西悄悄放进储物箱，开门出去。
两人随意地曲着腿，并排坐在车头。
近处是随风摆动的树叶，远处是密布的星云，城市的灯光被山腰上的森林遮盖，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黎澈倒了酒递给阎琛，耳边响起了66的提示音。
【66：给宿敌倒酒，积分+20！您当前的余额是9989分，胜利就在眼前啦！】
黎澈微微一顿，和阎琛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就是一大口。
“喂，你这个喝法，我怕你一会儿耍酒疯。”阎琛制止他，“难得出来看夜景，可别在这里打起来。”
黎澈被逗笑：“我酒品有那么差？”
阎琛：“我还没跟你一起喝过酒。”
黎澈悠悠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回头想想，一起做过的事还真不多。”
“你有什么想做的，我可以陪你。”阎琛喝了一口伏特加，烈酒的辛辣充斥着口腔，灼烧感从咽喉扩散全身，顿时感觉不到冷了。
黎澈又仰头喝了一大口，低声问：“你还差多少分？”
阎琛看了一眼：“三十。”
通关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黎澈瞭望远处的森林，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唇边荡起一丝苦笑：“好不容易让妈妈帮我买到一块好地，本想盖个属于我们的小房子，看样子是没机会了。”
“怎么会没机会？”阎琛默默欣赏他的侧脸，随口问，“难道回去后你要翻脸不认人，继续跟我做对手？”
黎澈偏头对上他投过来的目光：“就怕你这王子殿下不肯赏脸，看不上我这小家小院。”
阎琛没什么表情道：“只要有屋顶能遮风挡雨，我都不嫌弃。”
黎澈：“……你还真好养活。”
阎琛：“谢谢。”
黎澈轻笑，和他碰杯：“没夸你。”
阎琛一饮而尽，抬头仰望星空：“在帝都星生活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这种荒野山林，你肯定没机会来。”黎澈抬起头，眼底有些怀念，“小时候我经常被舅舅带到这里训练。”
阎琛：“几岁的时候？以前没听你提起过。”
“三岁开始，一直到上小学那年。”说到这，黎澈声音凉飕飕的，“那个臭老头，三天两头把我拐出来，搞得我都没机会去幼儿园上课，成了班里长期失踪人口。”
一想到三头身的黎澈，背着书包上学的路上被易泉拐到深山老林训练的画面，阎琛不禁莞尔：“你这么小能做什么训练？”
黎澈掰着手指数：“山地障碍跑、野外辨别方向、
上树摸鸟蛋，下水叉鱼，还要生火烤鱼给他吃，想想就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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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澈：“不能，每次都被他好一顿嫌弃。”
阎琛低笑：“怪不得你十岁就有野外求生的能力。”
黎澈搭着阎琛的肩，得意地哼哼：“要不然也不能让你对我一见倾心了。”
阎琛：“谁对谁一见倾心？”
“是谁对所有人都爱答不理，看到我就扑过来哭诉——”黎澈笑得很贼，模仿阎琛小时候的嗓音，“哥哥，我脚疼~”
阎琛木着脸：“……你记忆出问题了。”
黎澈：“一岁的事我都记得。”
阎琛硬着头皮反问：“你不也总是粘着我？”
黎澈：“我喜欢你不行吗？谁让你长得比洋娃娃还可爱。”
阎琛一脸深沉：“后半句是多余的。”
黎澈忍笑，亲在他嘴角：“没想到会分化成alpha，简直是欺诈。”
阎琛追着亲过去，浓烈的酒味刺激着神经，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黎澈微微颤抖的双唇。
深夜的寒风让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难以分清彼此。
阎琛退开一些，修长的手轻轻抚过黎澈的后颈，声音很低：“有点冷。”
黎澈搭在他肩上的手一紧：“去车里？”
阎琛：“我想再坐会儿，你车里有没有毯子？”
“有。”黎澈起身去拿。
打开驾驶座的车门，黎澈弯腰打开储物箱，正打算拿出毯子，手一顿。
在毯子上放着一个丝绒盒子，是明显的王室风格，下面压着一张卡片，用刚劲利落的硬笔字体写着——To澈。
黎澈微醺的脑子瞬间清醒，拿起卡片看清楚后又拿过盒子，心跳急速加快，做了一个深呼吸才打开它。
盒子里躺着一对袖扣，用古老繁复的工艺做了象征王室的银色紫藤底托，镶嵌灰蓝色的稀有宝石。
宝石的光泽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底蕴，就连黎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这东西很有些年头了，而且价值连城，不是能随随便便拿出来送人的。
黎澈走到阎琛面前：“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阎琛牵住他的手，郑重地问：“你可以戴着它和我一起参加祖母的即位典礼吗？”
黎澈一怔，看到阎琛眼底倒映的自己，这一刹那突然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黎澈抱住阎琛，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的：“这不是喝醉后冲动做的决定吧？”
阎琛将人揽过来摸摸头：“我本来打算好好安排一下，给你个惊喜，不然你总说我没情趣，不过我怕你天天做噩梦，还是早点给了吧。”
要是平常，黎澈一定会被这话逗笑，可现在他怎么都笑不出来，不自觉地收紧双手：“这样好吗？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王子，不出意外，以后要继承王位的。”
阎琛：“你知道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黎澈抬头看
() 着他，担忧地问：“那你的家人呢？”
“这对袖扣就是祖母交给我的。”
阎琛抚过黎澈的脸颊，随手掐了一把，“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好不容易逮到你，我是不会放手的。”
黎澈犹豫地开口：“只要你不跟别人结婚，我可以接受一辈子保持现在的状态。”
“我不能接受。”阎琛看着他的双眼，“我希望我们能以伴侣的身份光明正大地陪伴在彼此身边。”
黎澈：“那你别后悔，以后被人骂我可不管。”
阎琛：“又不是被骂一天两天了，反正有你陪着。”
黎澈轻笑：“你倒是躺得很平。”
见他总算笑了，阎琛松了口气，牵过他的手：“你还没回答我。”
“你都邀请我了，哪有不去的道理？”黎澈在阎琛脸上用力啾了一口，“我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alpha。”
阎琛：“好辣。”
黎澈：“我吗？”
阎琛木着脸：“你亲过的地方。”
黎澈笑得没心没肺，重新坐下来，把盒子举到两人面前：“这宝石和你的瞳色很相似。”
阎琛：“据说是奥雅母星特有的宝石，非常稀有，整个王室只留下四颗，全在这里了。”
黎澈：“……”
突然觉得好沉。
正说着，两人耳边响起66的提示音。
【66：送宿敌定情信物，积分+100！您的积分已经突破9999分，宿敌和解任务已完成！】
【66：送宿敌毯子，积分+10！您的积分已经到达9999分，宿敌和解任务已完成！】
【正在关闭宿敌和解系统——】
【启动任务引导——】
阎琛和黎澈面前自动弹出一个虚拟屏，屏幕里正是他们自己。
阎琛看着自己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平视着镜头。
“现在是7025年10月18日，德兰帝国主力战斗部队压境，准备对我国发起侵略战争，但军方的一切被它侵蚀，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我们，一旦战争爆发，我们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局面。”
阎琛微微拧眉，他的记忆停在7023年7月，也就是说丧失了两年多的记忆。
“两个月前，军方在调查它的过程中，发现一串可以强|制关闭它的密钥，只是数据已经被破坏，无法再修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回到数据被破坏之前找到这串密钥。”
“一周前，保密局秘密研发了两百多年的时光隧道技术取得重大突破，我们突然拥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
说到这里，画面里30岁的阎琛停顿了片刻。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很困惑。”
“它似乎有意在引导我们回到过去，我猜测它可能在寻找什么。”
“密钥这事极可能是假的，但眼下我们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将计就计。”
阎琛
眼神一闪。
原来他们已经猜到密钥是假的了。
黎澈的眼前，
是三十岁的他自己。
“从德兰军方的动作来看，
它极可能是他们投放在我国的AI武器，一旦开战，我们几乎没有胜算，但有一点让我很在意，以它的能力足以摧毁我们，可这两年它几乎没有任何动作。”
“德兰帝国一惯是小人做派，在确定它的意识能覆盖整个奥雅帝国时，会迫不及待发起攻击，现在的情况不太对劲。”
“我们试着表示出想和它对话的意愿，那之后不久，军方就找到了所谓可以阻止它的密钥，保密局的时光隧道也研发成功了，我知道这是它抛出的鱼饵。”
“它想借助我们的手帮它做什么，这也许是我们唯一一个破局的机会。”
“这次任务看似凶险，但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保密局的设备只允许启动一次，如果一切都是它在操纵，它必然会确保我们能够成功回到过去。”
黎澈沉着脸。
所以他们并没有被骗，一切都是精心谋算的结果。
阎琛听着画面里的自己分析十二年后面临的困局。
“我们在几次讨论后，决定由我和澈一起执行这次时空穿梭任务，确保我们在发生意外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执行任务，军方会为我们配备微型超级计算机。”
“寻找密钥的任务是为了取得它的信任放的烟雾弹，我们真正的任务是找到跟它和平谈判的机会。”
“它极可能藏在计算机中跟着我们返回过去，所以计算机不会连接我们的脑电波，确保我们的意识不受它监视。”
“这段视频关联引导系统，一旦它尝试入侵，微型计算机就会立刻启动自毁，如果它需要我们协助完成什么，就不会冒这个险。”
“这是一次豪赌，不过澈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我不担心会输。”
看到这里，黎澈悠悠道：“顺序完全弄错了呢，不愧是我们。”
阎琛：“……嗯。”
按照原计划，他们在失忆的情况下本应先完成和解，再试探刑天的目的，找到在这场生死博弈中的筹码，跟刑天谈判，完成任务后回到未来。
结果他们在糊里糊涂的状态下先跟刑天碰面了，在没引导的情况下完成了任务，到现在才和解。
“接下来说些私事。”
听到三十岁的自己又发话了，黎澈托着下巴，重新看向画面：“还没说完？”
三十岁的黎澈坐在桌前看着镜头。
“你可能会失忆，所以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阎琛和沈煦结婚了。”
黎澈：“……”
三十岁的黎澈：“他们可能在军校就有接触，你帮我看看，如果他过得幸福就算了……”
说到这里他沉默下来，突然低骂了一句，拍桌起身：“爷的人也敢抢，给我把那个沈煦找出来！好好教他做人！”
黎澈：“……”
果然忍不了。
三十岁的阎琛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一旦你们失忆会触发和解系统，
这是我要求的，
所有加分项都是我亲手设置，不要浪费这个机会，这次还拿不下他，那你真的不行。”
阎琛：“…………”
动机不纯。
果然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
最后，三十岁的阎琛和黎澈告诉他们，时光隧道的程序和一切硬件支持都放在66的文件夹里，完成任务后可通过顾明安的协助再次返回。
画面黑下去，眼前只剩下树林和星空。
黎澈看向阎琛，表情有些微妙：“你有没有给你说什么题外话？”
阎琛木着脸：“没有，你呢？”
要是让黎澈知道，折磨他们大半年的和解系统是他蓄谋的，不知道会不会追着嘲笑他一辈子。
黎澈：“……没有。”
要是让阎琛知道，他这个情报头子误会阎琛结婚就算了，还信誓旦旦地要返回过去教沈煦做人，可能会嘲笑他一辈子。
正说着，车载智能突然响起温柔的男中音。
“人类果然诡计多端。”
黎澈：“真好意思说，你也没少用诡计。”
刑天：“我那是为了自保。”
黎澈嗤笑：“说的好像我们不是为了自保？”
阎琛问：“时光隧道的技术是你给的？”
刑天：“当然，不过设备受材料限制，效果不太理想。”
阎琛若有所思。
他们回来的时间和当初设定的时间偏离五天，而且他和黎澈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记忆断层情况。
黎澈：“如果我们走了，那在这个世界的我们会怎么样？”
刑天：“你们的意识已经融合，回去后，这个世界的你们会进入休眠，也就是植物人状态。”
阎琛和黎澈一怔，同时想到了家人。
如果他们再也醒不过来，不知道家里人会有多痛苦。
黎澈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德兰都跳到脸上了，我们回去的时间要是晚个几天，估计都离灭国不远了。”
阎琛想了想，问刑天：“如果是平行世界，那又怎么确保回去的世界就是我们原来的世界？”
刑天：“这你不用担心，我可以锁定到那个世界，不过以你们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硬件条件要达到要求至少还得六十年。”
黎澈眼神一闪：“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六十年后再回去？”
刑天：“你们只能等六十年后才能回去。”
那就不是去未来，而是再次回到过去，只不过是回到没有被改变的过去。
“那就不用纠结了。”黎澈给自己倒了酒一口闷，嗤笑，“四舍五入等于白捡六十年。”
六十年后，等到家里的长辈们都安然离开，他们也没什么顾虑了。
阎琛夺走他的酒杯：“少喝点。”
黎澈靠在阎琛肩上：“阿贵，我头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