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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二人来到青娥的小院外边,王斑高声自报家门,院门开着,不见里头出来人。

按理说养孩子的人家不该这么安静,二人在门外徘徊一阵,只有一只卷尾巴小花狗从门里跳步出来,围着二人摇尾乞食。

王斑快步往里走,“爷,我到院里看看,别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他指的是

担心青娥又跑了,但冯俊成想的却是她遭遇不测,跟了上去。王斑到屋后去看,他则探身往主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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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这家的?”冯俊成做贼心虚似的弯下腰,单手抱了小狗在怀里,安抚住了小狗兴奋的情绪。

家里没人是因为青娥送了茹茹到老秀才家读书,出来趁雨不大,又上山检视了一遍茶树。

她回家就见棚子底下站了一个男人,看身材衣物,她还以为秦孝麟又来了。青娥不急着进门,先上前院提起浇菜的水桶,疾步朝那人走去。

那人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回身来,青娥即刻将水桶兜头盖脸地照他泼过去——

“你还敢来!”

这一泼出去才知道什么叫覆水难收,青娥眼见那带着菜叶的清水顺着冯俊成脸孔往下淌,清俊的一张脸黑得像锅底子,怀里的小花狗也中了招,“嗷呜嗷嗷”地哀嚎着,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跌到地上。

“花将军。”青娥不知如何是好,索性蹲下去查看小狗,见它平安无事站起身抖水,这才看向冯俊成,“冯大人…怎么是你……”

“你叫这小狗什么?”

“花将军…茹茹起的名字。”

冯俊成摸一把脸,甩掉水珠,“这么小的小狗,怎么当将军。”

王斑听见动静从后院绕过来,就见到这么一幕,连忙从抓起袖子上前来给冯俊成擦脸,摘掉身上菜叶。

青娥也缓过来,连声道歉,“是我认错了人,冯大人里边请,我生个炉子给你暖暖。”

她领人进屋,要去生炉子,却见王斑已经去了,只得抽出绢子,拿着素白的手绢在冯俊成脸上这儿沾一沾,那儿沾一沾。

“我自己来。”冯俊成抬手抓住帕子,无意捉住了她的指尖。她从山里回来,手指冰凉凉的。

青娥站到一边去,手足无措倒像是来到了别人家,“我去坐一壶水。”

王斑却先行一步,“我去吧,大人还有话要问你。”

青娥只得伸手道:“厨房在那儿,铜壶在灶边挂着。”

她不得不与冯俊成共处一室,炉子热起来,她又蹲下去,徒手将滚烫的泥炉往冯俊成脚边搬。冯俊成目光跟着她两手,那手他握过,葱白段子似的十指,竟不怕烫,全靠着指肚子上的薄茧。

青娥热切道:“小心着凉。实在对不住,我还以为是秦孝麟,他昨日就来过,实在是无法无天。”

冯俊成皱眉问:“他昨日来过?”

青娥颔首,“他叫我别再告了,我想他这是怕了。”

“他还说什么?”

青娥想了想,“也就威胁两句,没什么了。”

说到这儿,屋里突然一派寂静,不再有人说话了。

其实青娥有一肚子话,这案子对她生死攸关,她要说的话太多了,就怕冯俊成不想听,但他既然来了,她就默认他还愿意搁下五年前的恩怨,听她陈说。

() 娥蹲在地上拨炭,缓缓抬起脸,“大人,公堂上我所说千真万确,您是聪明人,若不论当年,只看今日证词,应当已有决断才是。”

冯俊成垂眸睃视向她,“我不聪明,我也会被人骗。何况骗我的就是你,秦孝麟说你生性轻浮,以声色.诱他入美人局,最后要了他一百两,要我说,他的证词比你的真。”

“我生性轻浮……”

青娥默默复述一通,迟来地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好,即便如此,他凭什么给我一百两?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拿什么威胁他给我银子?”

冯俊成哼笑了声,“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有些道理了。他不够像个冤大头,冤大头得是我当年那样。”

这些话公堂上不能说,可他们私底下却能摊开来讲。

青娥起身,颓然笑道:“大人,在你之后,我没有再做过局了。我租地三年,只靠双手挣钱,心想若遇上好人就在钱塘成家,因此才受秦孝麟欺骗。他为人贪淫好色,就连他妻子也因此被他逼死,这些都不是秘密,钱塘人都知道,我也是知道了才急着和他一刀两断。”

冯俊成听着没有言语。

“大人,当年的事是我错,但当年的事和这件案子无关,求你千万不要借这次的案子给我教训,秦孝麟会毁了我的,我还有个女儿,她才四岁……”

听到这儿,冯俊成咬紧牙关,却不看她,“你女儿到底是你和谁的孩子?”

青娥答得极快,“赵琪。”

冯俊成陡然看向她,“公堂上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青娥并不避开他的眼神,“当着茹茹我不能说实话,我只能说她爹已经死了。你也看见,我和琪哥不在一起生活,她不知道那是她爹,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知道。”

冯俊成屏息思忖,终于问:“不是我的?”

问出口,也算放下了一块抱在怀里的石头。

青娥摇了摇头,“离开江宁我行过经,女人有孕是不会行月事的。”

冯俊成看向她红彤彤的双眼,沉声问:“我还能相信你吗?”

青娥一怔,也就是这么一怔,叫冯俊成冷下脸,“你如果说谎,无非是在怕我带走我的骨血,但我想不通,以你个性,难道不该盘算着如何拿这个孩子套着我,给你个名分,再享用些荣华。”

青娥听后不感到难过,反而如释重负,笑出一颗梨涡,“对,如果这孩子是大人你的,我一定会这么做,但正因着不是,我才没有。”

“不对!”

冯俊成皱起眉,起身一把掣过她手腕,“你若真存着这个心思,不管这孩子究竟是何来历,你都可以说成是我的。”

“这叫什么话?”青娥忽而皱眉,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但说不过,扭了两下腕子,“说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二人僵持着,青娥也品出了冯俊成话语中的诸多控诉,她多细腻的心思,晓得他对自己未必只有怨恨,于是缓缓抽出手去,保持着一点距离。

“大人的手好冰,我去厨房看看,怎么这么半天水还没热。”

“不必了。”

冯俊成态度冷硬,“明日再审,证据充分就该定案了,既然孩子不是我的,秦孝麟再拿这孩子作你的文章,我也就知道该听信多少了。”

青娥愣了愣,不清楚他这算威逼还是利诱,两手在身前绞,“…那租地文书查到了吗?只要能证明徐广德有罪,秦孝麟和他相互包庇,自然也跑不脱。”

“查到了。”冯俊成走到屋外房檐下,回眸睇她一眼,“多的不和你说,明日公堂上见。”

“查到了就好,查到了就好。”青娥掐腰深呼吸好几轮,笑脸盈盈走上前,“大人,雨天路滑,我打伞送送你。”

闻言,冯俊成回首睇她一眼,要说眼里没有幽怨是不可能的。他不明白她为何没有变化,为何还是五年前那样。

为何面目全非的,只有他一个。

王斑在厨房煮的沸水都变温了,也没有端出去给冯俊成。他晓得自己这会儿最该做的就是人间蒸发,好将那间屋子留给他们两个。

让他们两个爱说什么说什么,大吵一架也好,大吵一架才能解冯俊成的相思之“恨”。

这会儿见到人出来,王斑才端着水碗上前,“爷,喝点水暖暖?”

“好。”

出屋后,寒气裹挟着衣物上的湿气直往冯俊成骨头缝里钻,焉知探手一摸那水碗,凉的。

想问问王斑刚才干什么去了,扭脸见他笑得十分尽在不言中,冯俊成眉心一拧,说了声“你自己喝吧”,拔腿便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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