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是上午卖完了饼,回去洗了澡换身衣裳才走的,沈遂在码头等她,他爹跟几个兄长已经先一步乘船过去了。
海珠取了船,两人船头船尾坐着,海风推着风帆往无人岛去。
现在应该不能说是无人岛了,扎了三四千的驻兵。
“今天应该只有你一个女眷,韩霁挺够意思的,你过去走一趟露个面,往后在永宁和回安能横着走了。”沈遂笑道。
“你娘跟你嫂子没去?”海珠往码头看去一眼。
“没有,韩提督没带女眷,无人招待。”另一方面军营里都是兵卒,也不适合女眷行走。
一条大鱼跳出海面,又飞快地砸进海里,溅起的水花有些许落在船舱里。
在海上行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从回安方向来了船,两船目的地是一致的,越靠越近,离近了看见海珠,对面船上的三人皆是疑惑又惊讶地瞪着她。
沈遂暗暗发笑,海珠装模作样地冲对方颔首示意。
对方搞不清她的身份,怕得罪人也跟着还礼。
“往那边走,岛上修了个小码头。”沈遂指方向。
韩霁就在码头上迎客,远远瞧见海珠跟沈遂,他多走了几步,船靠岸了他接过扔过来的船锚卡在礁石缝里,跟海珠说:“卖完饼才过来的?”
“嗯,没来晚吧?”
“没有。”
隔了段距离的船只一直等靠岸的渔船上没人了才过去,见那姑娘被韩提督之子带走,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幸好没乱说话得罪人。
岛上被驻兵修整过,乱石推走,藤蔓砍去,清理出的小路已被踏平,跟两个月前一片荒芜的模样大相径庭。
“厨房还留着吗?”海珠问。
“拆了,有阴影。”韩霁笑言。
三人一路往上走,每看见熟悉的地方都要停步说几句话,沈遂很是怀念三个人胆大包天勇探敌营的时候。他用手肘撞了海珠一下,怂恿道:“海上还有许多被匪寇占领的小岛,什么时候我们再去闯一闯。”
韩霁含笑看着,他对海珠有莫名的信任,千军百船明战都不如带上她暗袭有底气。
海珠翻白眼,“你俩活够了?”
迎面走来一行人,沈遂咽下到嘴的话,他冲为首的悍将行个礼,乖顺地立在一旁。
“这就是你敬佩已久的韩提督。”韩霁给海珠介绍,“爹,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她叫海珠。”
“见过韩提督。”海珠仿着沈遂的动作行礼。
韩安远左手虚扶了下,说:“原来还是个小姑娘,英雄出少年,西望,你带你的好友去正厅喝茶。”
民见官不能直视其貌,但海珠不知道这规矩,她抬眼直视,这才注意到对方右手的袖管是空的,胳膊肘以下的袖子在风里折翻上去。她连眨两下眼,压下心里的震惊,面上淡淡的,挪开视线往上看,传闻中杀敌无数的将军竟然有一双平和的眼睛,除了五官端正外,看着就像一个打渔的
老叟,
比沈遂的老爹还显老。
韩安远笑了下,
带着属下快步离去。
海珠转过身目送一行人走远,不愧是行伍之人,行走有力,步履矫健,踩在凹凸不平的礁石滩上,腿脚晃都不晃一下。
“看不见人了还瞅着?回神了。”韩霁伸手虚晃一下,好笑地问:“看什么?”
“你爹的精神真不错。”海珠回头,“令尊有五十了?”
“差不多,怎么了?”
“我奶也五十左右,跟韩提督走一起看着像两辈人。你爹喊你喊西望?哪两个字?”
“向西望,我出生的时候他在西北打仗,一家人都昂着头向西北望,希望他能凯旋。”韩霁解释。
到了正厅,韩霁没进去,他让沈遂先带海珠去旁处转转,“开宴的时候再过来,免得其他人看你像看猴。”
他还要去招待其他官员。
海珠跟着沈遂走了,她悄声问:“韩提督的胳膊是在战场上受伤的?”
“应该是,我没打听。”沈遂没打听过,他也不让海珠去问韩霁,“他家的事你别多问,你年纪小还不清楚中原人对临海的态度,在朝廷看来,我们这边是蛮荒之地,来临海当差的官员多是流放和贬谪。”
临海多匪寇,距中原甚远,进京科举翻山越岭,所行甚难,所以书香不丰,朝堂上也极少有广南的官员。渔民与海搏斗,生性要强悍勇,在文人墨客笔下就成了蛮横无礼。
“我决不打听一个字。”海珠保证,她心想韩提督在西北守了半辈子,手都没了一只,还被皇帝老儿贬谪到临海来,真是伤功臣的心。
开宴时,海珠被韩霁领着进去遛一圈,饭桌上的话不适合她听,韩霁差人把她送到自己的院子里吃饭。
“安排的有客房,你饭后要是想歇歇就让小厮领你过去,午后你别忙着走,我爹说想见见你。”韩霁交代。
“见我?好好好,我就在你院子里等着。”海珠答应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