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媒婆对海珠是有印象的,秦荆娘长得不错,海珠五官随了她,月前见这丫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她还暗叹了声可惜。所以不等海珠开口,她就辞了说笑的人走过去。
“花媒婆好,我想问问我娘……”
“……想多了想多了,我花媒婆做了半辈子拉媒保纤的活儿,可不敢做砸自己招牌的事。”花媒婆笑得用帕子掩嘴,“于来顺跟我家男人还是认识的,婶子跟你保证他是个正经人,你娘跟了他错不了。”
“他老家是哪里的?做的什么生意?”海珠不听她的保证,半是卖惨半是威胁道:“我们姐弟三个除了个老阿奶就剩个亲娘还能惦记了,她要是过得好自然无事,若是音信全无,我们姐弟一辈子都吃不好睡不好。劳阿婆给我们说个准话,就是近些年无法去找,我也能托人捎个信了个心安。没音没信的我只能去找亭长告于来顺拐带我娘,他一个做生意的,来来往往总绕不过官府的人。”
花媒婆脸上的笑滞了下,她打量海珠两眼,观她神色便知这莽丫头不是个怕事的,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继父老子就是为了甩开你们姐弟几个才招呼都不打就把人带回了老家,他是个行商,指定还会过来,至于会不会把你娘带过来那就不好说了。”
冬珠已经知事,听了这一会儿也明白了意思,想到再也见不到阿娘,顿时哭出声。她一哭,风平也跟着哭,两个孩子哭得伤心,路过的人都看了过来。
花媒婆瞥了两眼嗷嗷大哭的孩子,她对阴沉着脸的齐阿奶说:“我这也是实话实说,做生意的人都计较得失,孩子不懂事老姐姐该明白的……”
“不必多说,你就告诉我们那人老家是哪里的。”海珠不想听她啰嗦。
“何必呢,找过去又能如何,我也不瞒你,人家特意叮嘱过的,就是不想你娘跟这边再有往来……罢了罢了,平定县下的金莲乡,你们找去吧。”围过来的人越发多,花媒婆不想惹人非议,匆匆撂下几句话拨开人群离开。
“好了,不哭了。”海珠蹲下给冬珠和风
() 平擦眼泪,“知道地址了总能找到人,会再见面的。”
哭声渐消,围观的人也散了,各忙活各的事,无暇顾及角落里情绪低沉的老少。
临海不知陆地大,以海为生的渔民多数一辈子都走不出大海,齐阿奶不知平定县在哪个方向,不知道坐船能不能到,只清楚一路上找过去危险小不了。她对海珠说:“我看花媒婆这番话不掺假,你娘改嫁的人只要是个正经人她的日子就差不了,那边不打算跟你们来往,我们就过好自己的日子。等你娘稳住脚跟了就给你们来信了,也或许过个几年她就跟着人来永宁码头了,到时候自会来找你们。”
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海珠一手牵个孩子说要去逛逛,“奶,我们回去了再说。”
“也行,我去船上等你们。”
……
“……怎么还是要去?人都回老家了你还去永宁码头做什么?”齐阿奶只觉得头疼,她一到家就收拾一屋子脏的臭的,天黑了还没吃上饭,再看海珠梗着脖子杵在面前,只觉得身累心更累。
“海珠啊,你也大了,再过四五年也能嫁人了,奶也不跟你藏着掖着说哄人的话,你娘她不可能再回来了,她有新家了。你跟冬珠风平趁早歇了那有的没的心思,给我省点心,我们这破破烂烂的家禁不起事了。你们几个小的安安稳稳长大,我死的时候把你二叔带走,我死了你长大了,随你怎么折腾都行。”
老太太说出的话比黄连水都苦,听得人下意识觉得跟她对着干挺不是人。但让海珠整年整年窝着小渔村里守着两个弟妹长大是不可能的,她重活一遭可不是单为了替人养孩子。永宁码头她肯定是要走一趟,离了村里的人她才能入海捕捞,借着打听她娘的消息赚笔银子先把家里的破船修好,有了船才能正大光明的跟人出海。
“我就走这一趟,我要去打听打听我继父的为人,若是真如花媒婆说的,我就彻底放了心,回来安心照顾冬珠和风平长大。”海珠压低了声音落寞地说:“奶,她是我亲娘,她改嫁收的银子都留给我看病了,她是为了我才走的,我日日想着这事夜里就睡不着。我娘走得急也是接受不了我要死了,她现在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
屋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齐阿奶叹了一声,摆手让她回去,“你走的时候把冬珠和风平送来。”
海风吹不走笼罩在石屋上的燥郁,海珠背过身暗暗攒拳高兴,她终于有机会脱离桎梏去自由几天了。
“海珠你过来。”石屋里响起虚弱的声音,齐二叔沉在黑暗里让海珠站门口别进来,“出门别害怕,码头都有驻军,外面坏人没你奶想得多。明天禁海期结束村里的人多数都出海了,没人能陪你去,你带上银子带上户籍,五天内一定要返回。”
海上的荒岛上流寇匪患多,犯了事的渔民逃窜过去的也不少,官府为了防范匪寇上岸作祟,海边的渔民过了十岁就要去官府办户籍,一年一更换。若有人五天不着家村长就要去官府登记,一个月还不见踪影就判为失踪。
海珠记忆里是知道这事的,但也是齐二叔提到她才想起,又问了几句才趁着夜色回家。
不想再浪费时间,隔天海珠跟冬珠和风平说定了就搭船前往回安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