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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抗拒

下午的比赛项目在两点正式开始。

风停了,太阳更毒,热浪闷得人喘不上气,石阶缝隙中的苔藓干枯卷曲。

观众席上抱怨成片,祁安这边却是另一种风景。

蓝白校服披在身后,电扇撑上膝盖,送来的风在拥窄空间中盘旋扩散,烦躁闷热统统不见,只剩下独属于他身上的冷冽清明。

让人轻而易举想起日落后的海边,潮水已经褪去,海浪重归平静,晚风徐徐吹来,无声中抚平所有的情绪。

刺眼的光线被阻挡在外,那道挺拔落拓的身影好像一直在。

李智辰刚从球场上回来,上衣湿了大片,手里拎着半瓶未喝完的冰水,水珠滑落溅在灰色地面,留下一排排水痕。

他大剌剌地在身旁坐下,不知道从哪扯了张试卷,折叠起来当扇子。

电扇的运作声吸引目光,李智辰捋了一把汗湿的发,笑着和她搭话:“还是学霸你装备齐全。”

“这破天。”转头就开始抱怨,“简直要热死人。”

祁安弯了下唇,从口袋里翻出一包冰凉贴,问他需不需要。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自来熟地想拍下她肩膀,手伸到一半想起什么,又硬生生打住。

操场上人来人往,迟来的风里夹杂着秋日青草香。

钟思琦那边有了新的进展,手机上的消息连成串。

【钟思琦:嘿嘿,有了一个新发现。】

【钟思琦:那个学弟下午要参加三千米。】

【钟思琦:我准备把握机会,主动出击。】

祁安把校服往下又拉了一点,有些好奇地给她回消息:【怎么出击啊?】

跟过来的是一张照片,红色帐篷下是临时搭建的检录台。

语气里多了几分洋洋得意:【我刚找人换了下,三千米现在归我管。】

【我中午特意把手机充满了电,这次肯定能拍到。】

【说不定还能和他搭上话!】

开心了没几秒,钟思琦那头的气压又低下来:【糟了...】

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祁安连忙回:【怎么了?】

【钟思琦:我昨晚回去忘记洗头了啊啊。】

【钟思琦:算了算了,人不能太贪心,拍几张照片也不错。】

祁安不太懂她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想了半天鼓励一句:【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加油。】

大概是炎热天气实在难捱,不少同学起身往教学楼的方向溜。

八百米项目刚结束,下一项跳远同样没有吸引力。

更重要的是,熟悉的人都不在,她自己真的好无聊。

祁安抱着校服站起来徘徊,在犹豫要不要偷偷回去。

期中考试就要来了,她抿起唇角给自己找借口,不如提前逃回去复习。

但刚迈进教学楼没几步就被老徐碰到。

诶你怎么回来了?”老徐拿着厚厚的笔记本,似乎是刚开完会出来,“运动会结束了?”

祁安最不擅长撒谎,老老实实说还没有。

老徐大概也能猜到她的想法,笑了下没多说什么,递给她一沓材料:“那正好,你去印刷室把这些复印下,弄好后放到我办公室,过几天上课用。”

祁安点点头说好。

印刷室在四楼,走廊里一片静悄悄。

管理老师有事急着出去,简单说了下流程,让她自己开机器弄。

操场上的喧嚣顺着窗户飘进来,和机器的运作声搅在一起,天空尽头白云相连,蓝白交织浮现。

祁安抱着外套等在一旁,心思有些放空。

视线松散落下,手腕内侧不清不楚有道红痕。

很淡,但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手指不受控制触碰上去,轮廓几乎重合,记忆也被勾扯。

昏暗的体育馆一层,空气稀薄,陈泽野把她抵在墙上,攥着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场景回放,她捕捉到那些被忽略的细节,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泽野当时那种奇怪的情绪,应该是生气了。

怎么就生气了...

她明明是想去给他买药的。

腮帮不知不觉中鼓起,她在心里腹诽说这人真的好小气,连话都没让她说完,误会也没来得及解释。

红痕下的青紫色血管敏感,随着心跳的节奏震动,当时那种酥麻的感觉回溯,祁安连忙松开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起丢出去。

鼻息间轻叹出一口气。

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下去啊。

越来越娇气了。

突然出现的震动声打断思绪,祁安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感叹号把她吓了一跳。

【钟思琦:!!!】

【钟思琦:我的天啊!】

祁安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很懵地打字:【怎么了?】

【钟思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钟思琦:三千米!】

【钟思琦:陈泽野怎么也来参加了?!】

几句话被她说得颠三倒四,祁安神色一怔,琥珀色眼眸盯在那两行小字上反复看。

机器响起滴滴声,里面的复印纸用完了,她弯腰找了新的一盒换进去,拿起手机重新打字。

【祁安:陈泽野也在?】

【钟思琦:是啊。】

怕她不相信,她又特意在下面补了一张照片。

选手名单上,陈泽野三个字俨然躺在上面。

钟思琦的消息没停:【他不是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吗?】

【前几天统计报名的时候,体委去问他,他想都没想就说不参加。】

【到底怎么回事啊?】

祁安一时也没太反应过来,从体育馆分开之后他就没再出现,发过来的消息也是寥寥数言,怎么就突然去参加长跑比赛

了。

下唇被咬得有些发白,攥着手机的关节收紧,祁安想给他发个消息问问,又有新的照片弹出界面。

眼睫压下,脖颈弓出弧度,祁安看向屏幕,画面定格的瞬间很巧,周遭的场景都很模糊虚幻,人声鼎沸之中,唯有那道挺拔的身影清晰分明。

额前的黑发凌乱恣意,少年眉眼间噙着几分懒散,白色T恤衣角被风鼓起,身前的号码牌上写着数字7。

鬼使神差的,祁安将这张照片保存到相册里。

清澈的女声被麦克风放大回荡,主持人提醒各跑道选手就位,操场上紧跟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加油欢呼。

另一头的钟思琦没了消息,估计是有事在忙,祁安皱眉抬眸,材料还有一小半没印完,一时半会根本走不开。

胳膊搭上阳台,她探出身子朝外面看,但教室和操场那头的距离实在太远,白桦树影重重叠叠成了障碍,混乱的身影难以分辨。

懊恼像是气球被戳破,在心里扩散蔓延。

早知道刚才不应该回来的。

好不容易印完最后一张试卷,祁安把东西放到办公室,一口气从四楼跑下去。

热风从耳畔刮过,单薄的衣料黏在后颈。

中途路过小商店,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想起每次长跑过后自己嗓子都难受得要命,三千米那么长,没水怎么能行。

机械音响起一声欢迎光临,最里层的货架前盖下一道身影。

下巴微抬,目光从上到下搜寻,祁安踮起脚,将最上方的乌龙茶拿下。

好不容易挤到操场,还没来得及喘息,眼前闪过的一道道身影给这趟宣判死刑。

宽阔的橡胶跑道上,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子们正在挥洒汗水。

男生三千米已经结束。

她还是来晚了一点。

不知名的情绪还未涌现,身后窸窸簌簌的对话先飘进耳朵。

“刚才三千米你看没看?我靠陈泽野真的太牛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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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米能坚持下去的本来就没几个,他把第一名拉开了半圈还多。”

祁安不经意地捻了捻手指,在心里默默计算,三千米,整整七圈半,真的好远。

平时八百米她累个半死才能跑完。

“还有他真的好帅,好想和这种人谈恋爱。”

“哈哈谁不想,我身边几个女生都要喊疯了,好多人跑过去给他送水。”

……

午后三点,热风迎面翻滚,地面被烤的炙热,空气更加沉闷。

最后那句话盘旋在耳边,祁安如梦初醒,呼吸一顿。

她怎么给忘了。

陈泽野从来不缺人喜欢。

又怎么会缺了她这瓶若有若无的水。

一路奔跑的后遗症在这一刻迸现,膝盖那块瘀伤疼痛难耐,喉咙溢出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唇角弧

() 度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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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瓶身的手一点点放松,反射出的碎光让她睁不开眼。

最后一个项目结束,运动会半程正式落幕。

人群熙熙攘攘散场,汗水和呐喊被遗留,只剩她在操场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氲成橘色的晚霞泼墨般落下,光晕让万物变得明亮柔和,脸上细微的绒毛被清晰勾勒,祁安表情看着没什么破绽,可心里总是不太舒服。

她很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怎么就让她无端生出这么多联想。

不知不觉转到检录处,不经意抬起头,十几米外有个男生搬了好大一箱货物,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倒。

没想太多,祁安连忙跑过去帮忙,虽然她看起来弱不禁风,轻轻一碰就能倒,但力气不小,平时在奶茶店也经常帮着沈静拿货。

等到真的凑近,祁安却是一顿,默默在心里感慨一句好巧。

眼前人正是让钟思琦心心念念了整天的那个学弟。

他身上的运动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去,胸前别着的号码牌显示数字3,脖颈间挂着一块银牌。

祁安猛然又想起来,他也参加了三千米。

某些解释不清的东西在这一刻有了头绪,散乱不堪的线团找到起始。

两人合力把东西放到主席台上,男生似乎人缘不错,身边围上群没什么眼力见的朋友,嘻嘻哈哈地起哄:“赵临远你行不行啊。”

“跑个三千米就虚成这样了?抬个破箱子还得找女孩儿帮忙。”

“滚蛋。”赵临远斜乜一眼,打住他们的话,“别瞎说。”

他又转过头朝祁安笑了下,表情很真诚:“刚才真的谢谢你啊。”

祁安礼貌地扯扯嘴角,说不用客气。

她长得本就漂亮,水凝瞳点缀巴掌大的脸,唇红齿白鲜活灵动,柔顺的黑发随意垂在脑后。

温和的性格更容易让人生出好感,赵临远没忍住多言:“要不我请你喝杯奶茶吧?就当作谢礼。”

祁安一愣,拒绝的话还没说出,一道修长的身影从边侧压过,在他们中间隔绝。

大概是三千米的后劲未过,他身上的温度好高,影影绰绰散发着热,力量与荷尔蒙混杂交错,四面八方将人裹挟缠绕。

周遭气压迅速降低,漆黑的眸狭长收拢,带着很强的警惕性。

刚在跑道上较量一场,赵临远显然也认出他。

唇角勾起的弧度散漫,陈泽野把人又往身后藏了藏,随意的语气里压着很重的敌意

“想约她?”

“不好意思啊。”他一字一顿,却掷地有声,“不行。”

*

傍晚五点一十分,远处火烧云更加热烈,大片的橘与红交织呼应,定格成最浪漫的一张风景。

热闹了整日的校园重归平静,潮水褪去,只剩遥相对立的教学楼和偶尔闪过的人影。

() 那道颀长的身影走在前方,轮廓在半明半暗间虚幻,被吹起的衣角露出劲瘦的腰身。

脊背挺得很直,肩胛处的骨头往外突,大簇晚霞偏爱般地落在他身上,但那个背影还是让人觉得冷淡疏离。

男生身高腿长,步子迈得也大,祁安有些跟不住,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陈泽野。”

偏细的声线被风吹乱,不知是听不到还是不想理,他头一次没给出任何回应。

眉头微微蹙了下,唇往内抿,祁安小跑了一段距离,追上他的脚步。

灰色地面上一高一低两道身影重合,纤细的手指扯上他衣角,声音里不自觉多了几分委屈:“陈泽野。”

前面人终于有了反应,脚步停止,他转过身,眼眸里的情绪收敛不少,声音却还是偏冷的质地:“怎么了?”

闷燥压抑让思绪没那么快,指尖一点点从衣摆松脱,睫毛起起落落,祁安正在思考该怎么开口,陈泽野却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蹲下身子,修长的指节捻上柔软布料,没有半分迟疑地将她裤脚掀上去。

风顺着小腿向上蔓延,祁安反应慢半拍地向往后退,却又被人攥着脚踝定在原地。

他掌心带着潮湿的水汽,顺着皮肤毛孔渗透进肌理,再往上,被神经中枢传递。

眼神下意识跟着他的看过去,那块淤痕果然肿得更厉害了,密密麻麻泛着红。

空气在这一刻剥脱抽离,抚平的眉头再次皱起,陈泽野抬头看她,眸色暗到深不见底,沉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前几天还没这么厉害,今天又碰到了?”

祁安摇摇头:“没有。”

他眼中的情绪实在太浓,无声中掀起一场海啸,祁安不想让这场对峙更僵,缓了两秒,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下,老老实实补充:“就是上午在操场的时候,被旁边飞过来的篮球砸了下......”

“还有下午,从教学楼往操场跑的时候步子有些急。”

“但我已经涂过药了,不太疼,没什么大事。”

陈泽野从几句话中提炼出重点:“你急着往操场跑什么?”

祁安又抿了下唇,余光扫到那瓶被她拿在手里的乌龙茶,当时那些零散的想法重新涌出心头。

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开口,她试图含糊过去:“没什么。”

窄长的林廊上,白桦树叶几乎已经掉光,尽头跑道周围的彩旗还没撤走,横幅上写着各种各样的励志标语,碰撞出青春中最精彩的那页篇章。

风没停,时间却像是静止了,陈泽野还半蹲在地上,衣服下摆被弄得好皱,脸上没有一点波澜的征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没什么所谓地说了声哦。

她不想回答,他就真的没再问。

“还能不能走?”陈泽野站起身后退半步,将话题利落转移掉。

半秒不到,又自问自答:“还是算了,打车回去吧。”

祁安没有动,她觉得这样下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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