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和蔼地问别的通关者昨天晚上是否睡好的时候，众通关者的脸色都变了。

床正对着那副大画像，就算上面只是一个漂亮的少女，也让人看得心里直发毛。

半睡半醒间，仿佛做了好几个噩梦。

但文家的人提供这么好的住宿环境，他们总不能因为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扫对方的兴吧。

虽然大家的嘴上都说自己昨天晚上睡得很好，实际上脸上的表情早就已经出卖了他们。

文先生的目光落在了林优优的身上：“林小姐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导致文先生目前看向她的目光中，暗含着的恶意。

林优优认真地点头：“房间很大，床也很软，我睡得很舒服。”

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文先生脸上的笑容一顿，神色中隐隐透露着几分不可置信：

“昨夜你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文先生觉得我会发生什么事呢？”她礼貌问。

这异常的反应，不可置信的语气，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昨天晚上并没有大家想象的平静。

说不定他们噩梦，也是对方害得。

对方还有可能给林优优准备了一份“大礼”。

只是不知道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这一份大礼并没有送出去。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文先生很快就收敛自己所有的情绪：“没有，只是觉得林小姐还很小，关心一下而已。”

林优优点点头，仿佛是信以为真，甚至用认真的语气回复对方：“谢谢关心。”

对方再度无语凝噎。

很快就没有再理会林优优的意思。

今天的早餐要比昨天的晚餐风平浪静多了。

文思瑶没有再变得像另外一个“她”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不同的是，她从来不动筷子夹东西，反而是文家人往她碗里盛什么，她就吃什么。

如果对方不夹的话，她也不会将筷子伸出固定的范围之内，去自己动手。

就像是她被安排好的人生，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一来一往的动作十分流畅，文家人跟在场的佣人们都神态自若，仿佛对于这样场景早就见惯不怪了。

众人先前打听过了，文家人对这位养女多么多么的好，可谓是有求必应。

给她名贵的衣物，让她学习画画，住着漂亮的房间，请最好的老师给她

() 上课。

他们一开始还觉得文家人怪好的。

要不是因为这是副本，他们也想喊文家人爸妈哥哥，还缺一个孩子吗。

但从饭桌上，他们就发现了问题。

昨天晚上的不允许超过规定进食，到今天只能吃他们给予的食物。

看着文思瑶乖乖吃完之后，文母还会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鼓励夸奖道：“真是一个好孩子。”

众人觉得，对于掌控文思瑶这个方面上，文家人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病态。

甚至现在仔细地回想，这么大的家，文家人一张合照都没有，周围到处挂的都是文思瑶个人的画像或者照片。

越想，就越觉得细思极恐，背后发凉。

再想到昨天晚上林优优呛声，说不定她早就有所发现了。

“你吃饱了吗？”

文母问，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文思瑶，脸上那原本应该名为和蔼的微笑，也看上去格外渗人。

文思瑶倒是反应正常，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擦了擦嘴，认真道：“我吃完了。”

在听到文思瑶说自己吃完之后，管家立即上前大声地念出关于她今天所有的行程安排。

一天二十四小时，抛去每天睡觉的八小时，文思瑶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要么就是学习各种东西，陪着文母去参加各种聚会，以及与未婚夫培养感情。

听到这里的时候，林优优抬头看向她。

她想起昨天的文思瑶用带笑的语气同她讲，像她这样的年纪，家里会早就将她嫁出去的。

林优优知道未婚夫是什么。

她这算不算是，从一座山，到了另一座山？

她不知道。

但文思瑶全程都坐直了背，听着管家，亦或者可以说是文家人对她的安排。

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时间安排，她脸上的笑容从头至尾都没有淡下去过。

一直都在保持着一种状态。

标准得不像话。

“好的。”文思瑶垂眸道：“谢谢你，王叔。”

林优优此时开口：“请问，我可以全天跟在文小姐的身边吗？”

大约是还在记恨着昨天晚上的事情，但又要顾及自己的职业素养，管家的声音很冷：“有的时候，小姐很忙的。”

“我们会有规定的时间，让各位接触小姐的。”

林优优眨眼：“可是，你们说文小姐她……”

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立即被文先生打断，生怕她讲出什么不对的话来：“林小姐，毕竟有的时候我们会有别的客人，你们的人有点多，难免会令气氛尴尬。”

“当然，我们是不会限制各位在庄园里的任何行动。”

林优优点头。

她对上了文思瑶的视线，看到对方又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但林优优很肯定，面前的这个少女，不是自己昨天见到的那个文思瑶。

茫然的林优优，

迟疑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上午学完小提琴课程的文思瑶要跟未婚夫联络感情。

通关者们都不知道在对方上课期间，

自己是否该过去打扰。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文思瑶突然看向了林优优：“林小姐要跟我一起上课吗？”

众人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文思瑶会主动邀请。

包括原本在前面带路的管家也停下了脚步。

他对林优优的感官并不好，毕竟对方在昨天质疑了自己。

而今天，他在质疑文家的小姐。

林优优终于知道自己昨天觉得奇怪的点在哪里了。

身为管家的王叔不管怎么说，哪怕是老人，只是管家，不应该用那样强硬的态度拒绝身为文家小姐的文思瑶。

就算是养女，那也是大家公认的文家小姐。

尤其是在佣人的口中里，文家夫妻还有文少爷对她有多么多么的好。

如果真的尊重她，会任由一个管家欺负她吗？

没有文家的主人指使，管家也不会敢这么做吧。

当时他们表现出来的，是对这个女儿多么多么的重视，多喜欢这个女儿；可实际行为并不相匹配，才会让她产生割裂感，觉得很奇怪。

会猜想他们究竟是单纯拥有强烈的掌控欲，不管是亲生还是养女都会如此对待；还是因为只是养女，只是单纯当成娃娃来供养？觉得文思瑶在这个家的生存环境，似乎并没有她说的那样好。

然而，文家人对待不同的文思瑶，态度也是不同。

虽然看起来很窒息，可昨晚文家人可没有给文思瑶夹过菜。要不是那一闹，似乎会一直把她当做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

“王叔。”文思瑶只是轻轻地唤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他，没有再说一句话。

像是意识到什么，管家在文思瑶的面前低下了头：“只要是小姐想的，都可以。”

站在一旁的林优优看着这出戏，越发觉得这些人真是奇怪。

管家这个态度也变得太快了。

她甚至觉得，跟昨天晚餐上时的管家比起来，对方显得乖顺些。

是的，乖顺。

就像他对文家人那样。

难道是因为今天的这个，是真正的文思瑶吗？

即使昨天文思瑶换了衣裳，气质也有所改变。但是从见面，到晚上，林优优都很确定那都是一个人。

所以，昨天晚上他们以为晚餐的时候是女鬼，所以才对她的态度那样糟糕；现在这个才是真正的文思瑶，所以他们才转变了态度。

这家人还有两幅面孔。

虽然她觉得不管跟谁相处，都让她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很奇怪。

在文思瑶的坚持下，林优优陪着文思瑶一起上课。

说是陪同，她只是坐在那里啥也不干，就听对方拉琴罢了。

因为文思瑶只点名林优优一个，所以依依并没有跟过

来。

林优优一个人坐在边上，倒也不觉得无聊。

看着调整好状态，直接开始拉琴的文思瑶，整个人都像是陷入进去那个氛围当中，干净而美好。

如同她昨天看到的那些画般。

那是文家人想要看到的画。

如同他们想要看到这样一个文思瑶。

抛开这些奇怪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信息，文思瑶的音乐给人一种平和、宁静的感觉，很舒服，如同春风拂面般的享受。

林优优整个人都陷进去了。

当琴声停止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文思瑶的眼睛亮亮的：“好听吗？”

听到对方的问题，林优优才猛然回过神，给予对方最热烈的掌声。

哪怕这个掌声因为单她一个人，显得有些单薄。

文思瑶看向旁边的老师，礼貌询问：“我有些累了，我可以跟她一起去外边休息一会吗？”

“就在走廊上，我们不走远。”她说。

上课的老师笑眯眯的，脸上没有半分的不耐，甚至语气里还透露着过分明显的讨好：“文小姐的请求，当然都可以。”

对方没有因为这份讨好而飘飘然，只是矜贵地点点头，然后高兴地拉着林优优往外走。

她的脚步是轻盈的，连带着林优优一起莫名心情跟着变好。

在无人的走廊上，文思瑶双手撑在大大窗户边框上，闭着眼享受着风吹拂自己脸颊的感觉。

“你是‘她’吗？”林优优不确定对方知不知道她们昨天的谈话。

对方听到她的问题，转头微笑地看着她：“我是。”

她们都极有默契地知道，对方话中的意思。

林优优想了想，继续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休息。”文思瑶回道。

“你是真的文思瑶吗？”

“是。”

“那她是谁？”

面对这个问题，文思瑶明显有一瞬间的迟疑，她看着林优优，眼神里是她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你需要驱逐的人。”

“她没有名字吗？”

文思瑶摇头。

林优优了然点头道：“那就是她不想告诉我她真实的名字了。”

身旁的少女惊讶地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只是对方没有接下去问，反倒让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你就没有什么想要接着问我的吗？”

“你会回答我吗？”林优优问。

文思瑶：“只要是我能够回答的。”

“你们是两个人格，还是两个灵魂？”

似乎没有想到林优优会这么直接地问。

虽然昨天已经见识过一次了，但今天正面跟她交谈的时候，文思瑶还是会因为对方过于直白而感到感慨。

不过她并不讨厌，就像那个“她”也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是喜欢林优

优。

她也喜欢：“两个灵魂。”

文思瑶想了想，继续补充道：“但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鬼上身。”

林优优想了想，继续下一个问题：“你们是会轮换吗？”

“比如说今天你出来，明天她出来。”

她其实更好奇，两个灵魂怎么待在同一个身体。

是一开始，还是后面无意间撞上。

如果是一开始，那文家会不知道就直接收养她吗？

但这个问题，她觉得对方不会告诉自己。

亦或者说，是被限制了，不能告诉自己。

“这个需要你去发现了。”文思瑶秀丽的眉眼笑起来如月牙般好看：“反正你会认出我们的，对不对。”

“你很肯定。”林优优道。

“是我们都相信。”

很少有在副本里与npc这么正常地交谈过，林优优也记不清有多久了。

但起码程琤哥哥之前也会这样，跟自己交流。

他们好像是平等的一般。

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林优优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npc多了几份好感。

“她平时是生活在画里吗？”她问：“昨天晚上我感觉到视线了。”

文思瑶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摇头：“是也不是。”

之后她没有再说话。

林优优知道，上一个问题应该制止了。她又继续问下一个：“驱逐她的话……会伤害到她吧？”

听到这个问题的文思瑶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然后又浮起满满的笑意：“你明明只要把她驱逐了，就能够得到一大笔钱。何必管她的死活呢？”

“但她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林优优想到昨天对方的笑容道：“而且你们两个看起来也没有相处得很坏。”

“或许吧。”文思瑶耸耸肩，似乎压抑了什么，又似乎满不在乎。

“最后一个问题。”

林优优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们会伤害我吗？”

是问她，也是问“她”。

她的语气肯定，像是十分确定双方一定能听到她的问题那样。

诚恳认真的目光，看上去就很好骗的样子。

仿佛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会相信。

文思瑶嘴角勾起一抹笑，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在练琴室里的老师探出头来：

“文小姐，请问休息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