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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他偏要爱欲加身

她这才发现爸爸妈妈一直没有坐下来,他们的身后已经变得模糊一片,像是渐渐地被遥远的力量召唤回去。

原来当时间回溯到这一点,当她回到病房这个起点的那一刻,天道就已经复位。

他们还留在这里为她讲明白一切,只想用最后的力量再送她一程。

幺幺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用瘦弱的手臂紧紧抱住他们两个,带出了哭腔:“不要消失,我可以、我可以倒转回去,你们在祠堂等等我和哥哥——”

“别哭,”寂闻禅用力回抱住女儿和妻子,像是抱住他们难得的一生,“别怕,爸爸妈妈已经送过你很多次了。”

在这间病房里,他们目睹了女儿很多次的生死。命运会有无数种延伸,但与神魔命运交缠的这一次,她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锃——

房间大亮,盛开的光芒把少女穿着病号服的瘦削枯槁身体完全包裹进去,小小的病房一瞬间变得广袤无垠,像是宇宙一般。

“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以不存在而存在——”

“那就是新的秩序。”

“但,请永远记得,你才是最宝贵的,”他们的声音在光芒中温暖模糊,“请你一定记住。”

幺幺摇着头,瘦弱的脖颈像是要晃断了一样,拼命抱紧他们,“我是因为你们才宝贵的——”

是爱意让我宝贵,求求你……

如果复位的世界让她没有父母,

没有重焱,

在怀抱变空的那一刻幺幺终于明白,她能求的只有自己。

爸爸妈妈已经为她努力到了现在。接下来,只有她能改写这一切。

可他们其实并不要求她能力挽狂澜——

如果不能相见,那就想念。

如果不能逆天,那就平安。

幺幺听见爸爸和妈妈最后的一句,终于闭着眼睛痛哭出声。

长留剑宗。

寂少宗主荣登剑圣,酒驾回长留之后,倒在幺幺院口的大缸里睡了一宿才醒。

他刚睡眼惺忪地被游极剑扇醒,就看见幺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出院子。

转瞬之间,跋山涉水。

人间已沧海桑田。

九天之上丹凤自爆那一刻,所有人的阻拦还是起到了作用。他们没有回到更久的时光,至少现在的时间线,大家都存在着。

但在看到寂戎的一瞬间,幺幺还是又有了想哭的冲动,“哥哥——”

寂戎立刻醒了神,连忙把剑圣玉令给她看,“已经知道信儿了?都高兴哭啦?没什么的,哥哥以后每届都能给你夺一个令牌回来——”

幺幺接过手中的令牌,手指却更加冰凉。

丹凤永世不得轮回,自散于天地之后,重焱被抹去,她的长子也不在了。

现在的礼苍彦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再也没有“男主”的剧情线,没有当上剑圣。她也不是她的未婚妻,不是那个“白月光”血包。在这个时间里她能够好好地活着,所以爸爸妈妈才无论如何都要送她回来。

此刻,看着手中的剑圣两字,她才真正清晰地感知到了时间回溯之后,世界巨大的改变。

她手指微微发抖地抬起头,看见哥哥的笑脸,还有手中熟悉的游极剑。

哥哥的境界也倒退回去了。

尽管此刻的寂戎也可以力压礼苍彦夺得灵洲剑圣之位,但后来的他在帝陵生魂的围杀中破境,在九天之上勘破神境——如今却都没有了。

游极剑中的剑灵蛰伏,剑身上的铭刻无声暗淡。

寂戎还只当她太震惊,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哦对了,这是哥哥新交的朋友,带给你认识认识。”

幺幺转身,看见这时候的澜丛述走出来,在她面前脸色微红,磕磕巴巴地说:“幺、幺幺姑娘你好,我是东海琼烟岛岛主之子、澜家少主澜丛述…”

恍惚间,就像在奈天秘境时第一次遇见,澜丛述也是这样害羞地介绍自己。只是当时幺幺身边站着神魔,他自己收敛声息不让人发觉。

而现在,她的身边没有他的身影了。

哥哥,剑灵姐姐,澜少主……他们这些把神魔当做同伴的人,也不记得他,不记得他们并肩过的时刻。

幺幺的声音干涩,小心地问,“澜少主,见过问虞…见过深海之神吗?”

澜丛述立刻睁大眼睛,压低声音,“想不到幺幺姑娘还对我们东海的

信仰有了解!——但海神大人是神圣的存在,离我们太遥远了,我的父辈都没有见过。”

幺幺握紧了手。

可是…后来你和他非常熟悉,一起并肩战斗过,还承诺给他修建七重天一样的宫殿。

大黑蛇住不到那样的宫殿了。

甚至她看向长留剑宗的四周,檐角挂着的长明灯雕刻着日月星辰。那些曾经为上古神魔振臂高呼过的弟子和众生,如今都以星神族等等为供奉。九天头神域没有了龙凤之尊,如今他们头顶的神明虚伪和野心勃勃。

幺幺看着所有人,一张张脸。因为不再记得,所以不再苦恼。

可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一切,明明是瑰丽又重要的过程。即便有苦痛,有眼泪,有无数破开胸膛的惊呼和呐喊。

可以凡人之身,穿过深海,闯进帝陵,撬开七重天的躯干,熬过永夜降临,冲上九天神域——

那浩荡而璀璨的所有时刻,没有人记得了。

幺幺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那些所有与重焱有关的时刻,全都烟消云散。

只有她固执地记得。

少女的眼睛很酸。

人间已经没有神陨之瞳,没有苍羽之漏,没有帝陵生魂,没有困在地底的神魔心脏,没有支撑七重天的龙脊。也不会再有神明因为自己的私心,毁掉人间。

可是、可是——

幺幺想抬手抹把眼睛,掌心一个冰凉的东西硌在在那里。

她低头,看见了那一管流金的血。

她忽然转身就跑。

“幺幺!”

“你去哪里?——”

幺幺在奔跑中借了长留弟子的一把剑,运起浑身的灵力,磕磕绊绊地御剑飞向西边——荒芜的寒渊,无人问津之地。

可是——他们努力得到的一切不应该消散。

他们的回忆不应该剥夺。

结局不应该以无辜者为祭。

她想要天道有新的秩序。

她想要重焱——

幺幺在风中呼啸着向寒渊冲去,掠过整个人间。她想起重焱破禁而出那一天,地平线上他膨大扭曲的身影,残暴狰狞,却小心护着心口的玫瑰。

他哪里是残暴魔头——

如果他足够自私,足够残暴,他一定已经写满九万血禁,用新落成的司命年轮不顾一切搏一线生机。

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有。

他或许看到了新的世界,没有神魔的世界,一切都如此安宁。

他或许意识到了他已经不该存在。

所以这一切完全是在赌,赌他是不是真的做这个魔头。

幺幺一边飞向寒渊,一边咬紧嘴唇。

壁立千仞的深崖近在眼前,有人看见她飞向那边,指指点点。

“那是谁啊?往寒渊里边闯什么。”

“历练吗?谁会去那种地方历练啊,什么都没有——”

寂戎不放心,带着

游极剑和澜丛述一起追过来。

“幺幺!”

“幺幺姑娘!”

幺幺终于飞过深渊的界限(),

?(),

看着底下一片荒芜——

重焱的山洞。重焱的玫瑰冰台。重焱的湖。

一切都没有了。

幺幺绷着一口气,努力往里冲——她想找到那棵他坐了三万年的树。

可是当她靠近寒渊最深处,却被无形的壁障挡了回来。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隔开了她,更高的太虚天空之上,有古潭无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现在的结局,已是最好。

不要以凡人之身,妄图扭转。

幺幺试了很多很多次,依然被挡在深渊之外,她终于破音大喊:“重焱!——”

寂戎远远地听见,重焱是谁?

幺幺为什么来灭虚寒渊?

寂戎手中的游极剑嗡鸣了一声,他低头一看,看见她挣出了剑鞘一寸。

露出了半截雕刻的剑铭。

寂戎眼前骤然划过一片通天的银白色,让他的心骤然一紧。

那是……什么?

幺幺后背绷直。

她握紧手中那管冰凉的血,猛地抬眼——

“重焱。”

请你贪心一次。

在司命年轮出现的瞬间,我就会出现。

寒渊最深处。

他听不见。闻不见。无法感知。

他的血禁写完了九万九千八百多条,只剩最后三道。

灵洲大地被他以血雕刻出了巨大的年轮,阵眼中心是那棵小树,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很久很久。

古潭般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那是劝诫。

天地人间没有人希望他再出现。

就连她都已经忘记他了。

他该慢慢消失,让最后残存的意识自生自灭,不再出现。

神魔苍白得如同枯萎,很久很久之后,他抿住唇峰,琥珀色瞳孔化深。

可是重焱低头,看着自己完全血肉模糊的指尖。

他一辈子安静自厌,疯狂感谢她的出现。

他喜欢她的触碰和亲吻,喜欢她的一切。

他想要一生做她的契约兽……做她的丈夫。

他愿意为此跪求上苍。

不顾一切。

重焱抬起眼睛,看向蔓延整个寒渊的无边血迹,无数符文。

他要拉着全世界回到有神魔的动荡年代。

他要一次贪心。

重焱低下头,在满身的血痕中,最后最后割破了自己的心口,雕刻着她名字的心脏猛烈搏动,他以指尖蘸心头热血,落在血禁年轮的最中心。

无爱。他偏要入骨。

无欲。他要欲念加身。

自我封缄。他要破溃全身,向她而去。

“嗡——”

() 最后三道血禁落成,微光一一闪过。

九万九千九百条禁制全部正确誊写,化作一圈圈的年轮,自中心锃地流光遍洒。

司命年轮在这一方无人知晓的空间中的落成。

空气中绞动出了一丝涟漪。

重焱垂眸看向自己溃烂透骨的掌心。

可他终于意识到,司命年轮想要催动,最终需要她的血脉灵力。如果她已经不记得他了,又怎么会——

“啪嗒。”

重焱的眼睫颤了颤,在他已经没有皮肉的手掌里,落下了一滴流金色的血液。

啪一声,砸落成花。

当司命年轮落成的瞬间,世界上会有人感受到那一丝涟漪。

因为那是天道孕化的孩子,是最后一个能扭转光阴的人。

她抬手将那一管流金的血液砸了出去,破裂在阻挡她的壁障之上——

殷红瞬间蔓延,成为最后一枝玫瑰。

带着气味,带着颜色,带着声音,降落在他的世界。

满地干涸的血色阵法汲取了最重要的血脉灵力,轰然大亮!

无数鼎玉龟符开始轮转,光阴开始回溯,九天上的喧嚣刚起,有人痛哭,有人怒吼——

“重焱!”

“神魔大人——”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没有她的。

重焱满身残破,猝然回头。

却见少女的身影单薄,眸中盈光,踩在爱欲的血禁之上,朝他而来。

于是神魔在那一刻,血肉疯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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