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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最开始iait“借用”了死刑犯,观察阿宿僮对他们的影响。但很快研究员们就意识到了样本选取的方向有误,阿宿僮会吞食美好的情感、激发恶性,可死刑犯基本上都恶无可恶了,阿宿僮的能力探索显然没有达到上限。于是,iait把观察的手眼转移向有过犯罪记录但正在劳改的犯人,这些人在实验后回到监狱,无一例外的,制造了多起冲突,伤者从实验对象、其他服刑人员乃至狱警都有。这些人就这么从危险分子变成了穷凶极恶的凶徒。再后来,普通无犯罪的人也可以成为iait的实验对象:拾荒者、流浪儿、失业青年、被拐妇女、失独老人……

研究异种,本质是为了研究人类。人性究竟是否是恶,又能恶到什么样的程度?iait很想知道,也可以想办法知道。

这些实验对象在被污染后,一开始被集中在iait管理的区域,进行中短期的实验观测,而长期的后续观察研究,则需要等他们被放归回社会。研究的结果显示,阿宿僮的影响是长期且几乎不可逆的,只可惜这个信度还不是研究员们最满意的:目前最长的观察期只有5年……被污染了人类,逞凶好斗、充满着极端情绪,他们制造着意外事故,也容易命丧于意外事故。

不过,科学会继续努力地朝前推进着一切。

就像异种的世界,目前还只能看到一角,所以吸引着了人类成立了iait,成为其毕生致力的事业。人类的世界也是一样。

海面下的冰山,永远吸引最无畏的科考队。

温蛮查找的过程中很小心谨慎,但还是被褚主任以某种方式知道了。

她找到温蛮,站在他的桌前,语重心长地告诉年轻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温蛮抬起头:“谢谢主任。”

“所以您没有做‘多余的事 ’,拒绝了您外甥的请求?”

所以邵庄才会退而求其次地找到温蛮,他的决绝和郑重,也是因为他别无选择。

褚主任吹了吹茶面,感叹道:“小年轻……”她告诉温蛮,“你在这里所握着的,都是双刃剑,你只需要记着,你得到了多少,它的另一端就有多么锋利地指着你。”

人应该要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

但温蛮没有收到研究所的额外警告,想来褚主任并没有把这件事上报,她给了温蛮一丝机会,同时也何尝不是给邵庄一丝机会。

不过温蛮也从而意识到,研究所里有一个巨大的眼睛,它会看着所有,监控所有,一些不该袒露的秘密一定要藏好。

温蛮适时收手,没有再用内部网查下去。

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找到了另外的方式——

“你最近每天都在这里。”

本来就把咖啡杯耳捏得死紧的女人在温蛮出声后更是差点连杯子都翻了,温蛮提醒了一句小心,但她似乎还是显得有些失态,大概是温蛮叫破了她的紧张,以至于即使稳住了咖啡杯,对方还是显得很不自在。

温蛮看着方灵莹扒拉了两下耳鬓的头发,对她说:“离三组近的休息区不是这个。”

方灵莹一下子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她十分心虚,又十分别扭,她自己的声音其实才是最泄露紧张情绪。

温蛮又看了她几秒钟,依旧是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的口吻。

“你是来看我?”

“……普信男啊你!”

“还是来看珈玛和我?”

方灵莹闭上嘴不说话了。这就意味着温蛮猜对了。

温蛮看起来有几分洞察人心的本事,事实上,他只是特别了解他们这群iait的研究员。

“明天中午,一区是我单独隔离区观察珈玛。”

方灵莹听到后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她抿着嘴,没有直接表态。

她等着温蛮说完,她知道iait里的一些“交易潜规则”。

温蛮眼皮微垂,俯视看人的姿态,让他俊美漂亮的脸庞显得冷漠而可畏。

“我不喜欢被抢东西的滋味。”

“我的主任,也不喜欢。”

“阿宿僮是死了,但它得在一组留一份,比如它的大脑切片样本。”

在方灵莹气冲冲地表示温蛮这个交易太不公平之后,温蛮回了一句:“那也请你不要把你的底牌露给我。是你更想要观察珈玛,而不是我非要阿宿僮的大脑。”

方灵莹被温蛮说得语塞。

最后,两人硬邦邦地讨价还价,温蛮最终可以得到一份阿宿僮大脑的研究报告。

“明天见,方研究员。”

“……明、天、见。”

温蛮背过身走回去的路上,轻轻地吁了口气。

第二天,一切顺利,温蛮带方灵莹进去溜了一圈,旁观对方如痴如醉地趴在玻璃上观察优雅的珈玛,再把恋恋不舍的人送出去,并得到了一个u盘。

温蛮把它藏在口袋里,在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又转移到了自己衣服的口袋。

离开iait大门的时候,他恰好又碰到了方灵莹。两个人默契地毫无对视,就如同他们本身的交际一样淡漠。不会有人猜到就在中午,这两个人之间刚刚完成一场交易。

女人先走,她的脚步频率要比温蛮快,显然,外头有在等她的人。

对方朝这个方向招了招手,天蓝色的伞面落着一层湿漉漉的雪水,方灵莹钻到伞下去,把手提包甩给对方。对方还看到了温蛮,猜测这是方灵莹同事,和这边微笑以示友好,不过方灵莹只从对方那抽走了另一把带给她的伞,边开伞,边催着对方往外走。

温蛮意识到,前几天说要下的雪,原来是在今天。

雨变成雪,虽然有些意外,但意外才是生活,才会有喜欢的人或者家人挂念、担心,甚至直接来等待、来接……

雪下大了,视线里开始有了白茫茫的晶莹,是雪花,是噪点,是短暂模糊后生活骤然给你的惊喜。

也有一个人撑着伞。

他一定是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所以才会朝这边走来。

熟悉的西装,熟悉的黑伞,他可能来得有些匆忙,没带上两把伞,但撑的那把伞,刚刚好可以两个人在雪天回家。

司戎微微扬起伞面,微笑着向台阶上的温蛮发出邀请。

“我应该没有失约。”

“今天下雪了,温蛮先生。今年的第一场雪,你有什么计划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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