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以秋用镊子夹住零件，小心地放进怀表里，它完美地嵌入零件组，严丝合缝，不差毫厘。

他将表壳扣好，给怀表上好发条。

表针重新开始转动，一格一格，发出机械运行特有的规律轻响。

“真修好了？！”杨惊喜万分，激动不已，接过怀表反反复复地看来看去，爱不释手，“太好了，洛先生的手艺果真名不虚传，今天亲眼所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先生过奖，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一块表而已，算不得什么太难的活儿——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洛先生请稍等，”杨急忙拦住他，“你帮我修好了表，我务必得表示感谢，我知道一般的报酬洛先生看不上……不如这样，你看我这展厅里，你喜欢什么，随便挑一件带走。”

“随便挑？”洛以秋挑眉，“任何一件都可以吗？”

“当然！”

“那我要是想要那尊蜡像，你也肯忍痛割爱？”

“蜡像……”杨犹豫了一下，“其实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定做的时候写的我的名字，如果送人，得签转赠协议，这样洛先生，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打一份协议出来。”

他说着就要走，洛以秋忙拦住他：“杨先生可太客气了，我只是开玩笑的，不是真想要你的蜡像。”

“那……？”

“这些东西我虽感兴趣，却也并非要夺人所爱，何况杨先生是我朋友，帮朋友修块怀表，助手之劳而已，不收报酬。”

“那怎么行，我……”

“我真的该走了。”

“那好吧，”杨只得放弃，“那我送洛先生。”

他给洛以秋叫了辆车，一直送他到院门口，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说随时恭候他再来。

洛以秋回到家已经是傍晚。

洛维守在门口等他回来，他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帮他换鞋。

主人身上沾满了讨厌的味道。

他熟悉的气味，来自于那个杨。

他帮主人换了衣服，又给他擦拭双手，不停地擦拭，一遍又一遍，甚至顺着手腕擦拭到手肘，恨不能将他全身都擦过一遍才甘心。

“好了，”洛以秋制止他，“知道你不喜欢杨，却也不至于讨厌到这种程度，我又没跟他肢体接触，不要这么夸张。”

“主人身上有股难闻的味道。”洛维垂着眼道。

洛以秋有些诧异，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并没闻到有什么味儿。

“你说的味道，该不会是指杨的味道吧？”洛以秋眉梢微挑，“都说了别这么夸张。”

“不是，”洛维摇头，“杨的味道是讨厌，不是难闻，我说的难闻，是指……”

“指什么？”

洛维抿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洛以秋失笑，转身往餐厅走：“行了，先吃饭吧。”

洛维：“是一股人死以后，尸体被化学药品浸泡，又被大量的空气清新剂覆盖，再久经放置，被金属吸附过后残余的味道。”

洛以秋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你说的是人，还是动物？”

“有人，也有动物，但动物的味道很淡。”

洛以秋皱了皱眉。

他记得在杨的展厅里，自己没闻到任何气味，现在回想起来，这有些不太正常。

那么多的标本，怎么可能一点气味都没有呢？

就算处理得再好，通风时间再长，也架不住数量多。

金属吸附……

原来如此。

他本以为杨的收藏分为动物标本和机械，仔细想想才明白，原来他真正的收藏只是标本，至于机械，不过是他放在那里，借由里面的金属来吸附空气当中的异味，同时给他不为人知的癖好打掩护。

他真正喜欢的东西只有标本而已。

在机械之都弥瑞什，居然会有一个收藏家不喜欢机械，而是痴迷于不含任何机械的纯生命体，痴迷到把它们的标本摆满整个展厅。

看来蜡像也并非蜡像，而是经过防腐处理的真人标本。

还有那间闭锁的房间，恐怕里面并没有什么打包好的藏品，而是装满了真人标本吧。

制作的时间还不够久，异味还没有散净，不能拿到展厅展出。

洛以秋唇边浮现出冷笑。

这个杨的身上……还真是充满了惊喜。

只是，如果不是蜡像而是真人，那么这个和杨有些相像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洛维，”洛以秋在卡片上写下一个名字，“去帮我查查这家蜡像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