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是海洋生物系的研究生，比顾阳高一届，顾阳总是恭敬地叫他“宋学长”，但宋雨却瞧不上顾阳，认为他是走后门成为洛以秋的学生，自该低人一等，只有他这种真才实学才配得到洛以秋的赏识。

在玄冥号上的三个月，宋雨没少巴结洛以秋，但洛以秋不喜欢他，觉得他眼高于顶，难成大事。

“你为什么觉得他能为我们弄来能源？”洛以秋问。

顾阳：“他不是经常被人鱼叫走，去给他们‘帮忙’吗，既然他能接触到涅普努斯的设备，帮我们弄些能源也不是太难吧。”

这话说得委婉，洛以秋却瞬间听懂了，更明白了为什么宋雨没有和顾阳他们关在同一间囚室，他眼神很冷：“宋雨都帮他们做些什么？”

“精神力匹配……那些吧，”顾阳垂眼，“他们拿走了精神力匹配装置，宋学长擅长这方面的研究。”

洛以秋了然——难怪那些人鱼会说他和虞戎精神力匹配999，这样的精确度，只有人类的仪器才能检测出来。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叛徒肯帮我们？”他冷笑道，“通过出卖我们向人鱼族换取活下来的机会，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个人认为，他直接向人鱼族告密的可能性要比冒着风险偷偷帮我们大得多。”

顾阳沉默下来。

他好像还不愿意接受宋雨真的背叛了他们的实事，毕竟玄冥号的幸存者已经所剩无几。

洛以秋没有去纠正他的看法，而是拿起一台还能使用的平板电脑：“更何况……”

他在电脑上输入文字：【想要拿到足够重启玄冥号的能源，这座建筑里的能源储备远远不够。】

顾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含义，不禁瞪大眼睛：“什……”

洛以秋将手指竖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人鱼的感官比他们灵敏百倍，即便是小声交谈，守在外面的人鱼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顾阳往舱门方向看了一眼，紧张得吞咽了好几下，才颤抖着接过平板电脑，在上面输入：【老师想重启玄冥号？】

洛以秋：【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涅普努斯？还是指望壁垒那群废物真能找到我们？】

顾阳攥了攥拳。

的确，他们已经在这里困了半个多月，“壁垒”的人依然没有找到他们，因为人鱼族的声波干扰，他们的定位装置和通讯设备全部失灵了。

现在他们指望不上外面的人，只能自救。

他冷静下来，冲洛以秋点点头。

“算了，能源的事，我会想办法，”洛以秋故意说给人鱼们听，“我再去和那位殿下交涉交涉，我想殿下总不至于吝啬一点能源，让我们守着修好的设备却喝不到淡水吧。”

他将电脑上的文字全部删除，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几支营养针剂，分给其他两人，又从玄冥号的试剂箱里翻找出几支尚且能用的药剂塞进兜里：“顾阳，这两天你就帮卢叔在这修设备，食物和水你们自行分配，不用节省。”

“那老师你呢？”

“我去找那位人鱼殿下，不过在那之前……”他唇角扬起冰冷的弧度，“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虞戎走进王上的宫殿。

在充满现代化气息的涅普努斯，唯独这里与周遭格格不入，复古的殿宇带着中世纪王宫独有的风格，恢宏奢华的建筑之内，仿佛封印着一位腐朽的帝王千年不灭的幻梦。

巨大的王座矗立在水中，虞戎走进水里，人类的双腿也幻化成鱼尾，银白色的鱼尾在清澈的池水中舒展开来，尾鳍划过水面，抵达王座之前。

王座里是一条苍老的人鱼，他须发皆白，原本漆黑的鱼尾因历经风霜而蒙上一层白翳，污浊衰败犹如行将就木。

单凭肉眼，无法判断这条人鱼究竟活了几千岁，他抬起头，对虞戎道：“过来。”

虞戎来到他面前。

年轻鲜活的人鱼殿下身姿挺拔矫健，与风烛残年的王上形成鲜明对比，虞戎低下头，将手放在胸前冲他行礼：“父亲。”

“听说你杀了奥多，”虞诺伦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是吗，虞戎？”

虞戎抬起眼帘与他对视，并不打算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任何掩饰：“是，父亲。”

“谁允许你杀他？！”

陡然抬高的音量带来极强烈的压迫感，磅礴的精神力在上空回荡，虞戎冰蓝的眼眸并未显出一丝慌乱，语调平静如常：“他违背了法则，擅动我的猎物，所以我杀了他。”

“就为了那个人类？”虞诺伦愠怒道，“为了一个人类，你杀了我培养多年的亲信，虞戎，我该如何处置你？！”

“您无权处置我，”虞戎道，“是奥多挑衅在先，我所做的一切皆符合法则规定，如果父亲处置了我，就是在向所有族人宣布，您要亲手破坏法则的效力。”

虞诺伦五指收紧，尖锐的指甲抠进王座扶手，他眼皮不可抑制地跳了起来：“你真是翅膀硬了，敢当面顶撞我。”

“我并未顶撞父亲，只是在为自己做出辩解。”

虞诺伦沉默下来，终于他叹口气，像是还想要维系这份只存在于表面的父子关系，语气缓和下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那个叫洛以秋的人类，我说过，玄冥号上的人类如果不能为我们所用，要及时清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你非但不处理他们，反而放他们上了船——虞戎，你到底想干什么？”

虞戎皱了皱眉。

他没忍住纠正对方的措辞：“他不叫‘那个人类’，他是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