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被突如其来的应沉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抱着玫瑰花,扭头去看自己的同伴,然而那几个刚刚还大声喊着“在一起”的人却仿佛集体失了声,站在原地眼神躲闪。
张辉只好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道: "对…对不起…"
兰聿视线瞟过应沉抓着他的手,没说话。
后者冷冷地看了张辉一眼,直到将对方看出了一身冷汗,才一言不发地拉着兰聿从包围圈中离开。
他来时没人敢拦他,离开时依然顺利。直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宿舍门口,一群人压抑着的猴叫声才喷涌而出。
"握草!!!!!!!!"
"谁!!!是谁说的他俩闹掰了!!!给我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看到老婆被人表白了他坐不住了!!”
"老天爷,刚刚应沉看那个道德绑架男的眼神都要冒火了好吗!他真的很生气耶!""刚刚应沉下来还喘着气呢,他直接从四楼跑下来的吧!""他真的,我哭死,我宣布沉迷聿你复活了!我还能再磕一百年!!"
周围的人陷入了分享八卦的狂欢之中,张辉捧着玫瑰花的手却不停发着抖,那捧花也跟着摇摇欲坠。
他的同伴慢吞吞走过来,尴尬道:"那啥,大辉咱们走吧…"
张辉目光惊恐,疑神疑鬼地问道: “论坛…论坛不是说应沉和兰聿闹掰了吗?怎么…”
他同伴“额”了一声: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论坛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人,谁知道你这么忍不住…”
害的他差点也被应沉记恨。
他说完又嘀咕道: “之前高胜被应沉整的那么惨,你还敢来招惹兰聿,你是高胜的室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张辉喃喃道: “我以为,我以为他们闹掰了,谁知道…”
他同伴摆了摆手,推了他一把: “行了行了,这花还挺新鲜,你趁着没蔫巴赶紧去问问还能不能退!"
张辉被他推的一个踉跄,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兰聿离开的地方,垂头丧气地捧着花离开了。
与外头cp粉的狂欢不同,应沉拉着兰聿进入楼道后,刚刚还压人一头的气焰顿时消了。安静的楼梯间,沉默的兰聿,以及尴尬的不知应该说什么的他自己。
这份沉默一直到兰聿的手轻轻挣扎了一下后才宣告打破。应沉赶紧放开了。兰聿垂着眼皮,动作轻缓地将右手收了回来。
应沉紧张地扣了扣衣角,小声问道: “你…你没事吧?”
兰聿“嗯”了一声: "刚刚谢谢你。"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除了那句“对不起”外,兰聿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应沉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不用谢…没什么好谢的。"
他其实想说我们两个之间没必要这么生疏,可话到了嘴边,应沉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毕竟在那件事之后,他和兰聿便再没有从前一半亲密了,甚至连说句话都很奢侈。
从楼梯间的窗户往外看,空地上的人已经在逐渐散去,原本闹哄哄的气氛也重新回归静谧。而楼梯间中,除了两人脚踩地板的回声外,也静的让人心慌。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应沉便磕巴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好闷头往前走。兰聿落后他一步,有些迷茫地盯着应沉的背影。
他还以为,应沉已经很反感他了呢,可现在看来,好像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思及此处,兰聿便更迷茫了。
应沉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何必众目睽睽之下冲出来替他解围,表现得一副很担心他的样子。
尽管兰聿觉得只是自己的臆想,可心中却还是不免升起了一丝希冀。应沉的这个举动,会是他想的那样吗?
但无论如何,兰聿都不敢再主动迈出那一步了。他沉默着跟在应沉后面。
距离宿舍还有几步之遥时,应沉终于从混乱的脑子里想出了能够和兰聿再说几句话的话题。
他深吸一口气,假装自然地用平常调侃的语气说道: “像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表白真的很惹人讨厌,也不清楚被表白人的心意就莽上来,搞得两个人都很尴尬,对吧?"
兰聿的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下,闻言很轻很轻地抬起头,目光在触及到应沉的下巴时又像被刺到似的缩了回去。
所以,应沉下来帮他解围的最终目的就是
为了对他说出这番话吗?
那颗因为一点点希望就不断颤动跳跃的心逐渐冷却下来,兰聿自嘲地附和着他的话。"对啊,这样毫无预兆的表白,除了当事人自我感动外,只会让人厌烦而已。"
无论是张辉的玫瑰蜡烛,还是他自以为浪漫的月下告白,都只会让旁人平添烦恼。这就是应沉想要告诉他的吗?
兰聿的声音像湿了水的棉花,闷闷的,带着些不自然的颤音:“刚刚谢谢你,我先去洗澡了。”他说罢便抬脚,没有任何迟疑地从应沉身边离开。
应沉当场愣在了原地。他看着兰聿疲倦的背影,心头巨震,一瞬间想穿越回去给那个乱说话的自己来一巴掌。
他的本意是用吐槽带动话题,多和兰聿聊几句,可是他忘了,他和兰聿关系的变化同样是从一场表白开始。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不像平常的聊天,倒像是在借题发挥,暗讽兰聿和张辉是一样的人。
"操…”应沉两手抓着头发,在原地蹲了下来:“我是个傻逼吧。"没话找话说,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说。
现在该怎么办,小聿肯定伤心了。…我得和他说清楚,再道个歉!
应沉突然猛地从原地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进宿舍,那副样子看的杨霄和方明渠直咋舌。
杨霄用眼神询问:为什么老大主动出击之后,他们俩之间的气氛好像更奇怪了?
方明渠用眼神回答:别问我,我也搞不懂!
“唉…”杨霄慢慢转过身,暗自为自家老大捏了把汗。
这个澡兰聿洗的慢吞吞的。
他一边觉得自己有点太敏感了,一边又忍不住埋怨应沉。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在远离对方,可应沉却还是要凑过来再伤心一次他的心。
困意从热水中悄悄溜走,洗完澡后,兰聿精神了不少,准备待会儿出去后照常写会儿文章,然后早点睡觉。
然而当他打开浴室门时,却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
应沉直愣愣地站在门口,左手提着吹风机,右手拿着一件干净的棉服外套,见他出来目光闪烁,看起来十分紧张: "小聿,我能跟你谈谈吗,我刚刚不是那个意思…"
兰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应沉便将吹风机递了
过来: “你…你先吹头发吧,我在阳台等你。"
于是兰聿便拿着吹风机和那件棉服外套,看着应沉背影萧索地去了阳台。
杨霄从床帘里探出头,见状又把头缩了回去,他躺在床上拿手机给方明渠发消息。[为啥老大不在宿舍等小聿,要先出去吹冷风啊?]
方明渠: [可能是想静静吧]
杨霄:fine…
兰聿吹了长这么大以来最无法集中精力的一次头发。放下吹风机后,他披着棉服外套打开了阳台门。
阳台开了灯,光线被悬挂着晾晒的衣服给分割的四散破碎,显得有些昏暗。而应沉正背对着他…揪着盆栽里的杂草。
看起来很焦虑。
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应沉慌慌张张回过头,声音都有些结巴: "小聿,你来了…"
兰聿轻轻“嗯"了一声: “你想谈什么?”
男生的瞳孔在苍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冰冷,应沉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刚刚…在宿舍门口我说的那些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就是,太久没和你说话了,从一楼到四楼,我一直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对不起…你别生气。'
兰聿又“嗯”了一声,也不知对他的解释信了几分。应沉顿时更慌了: "小聿,你还在生我气吗?"兰聿摇了摇头,问道: “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吗?”
应沉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兰聿便拢起衣服要往宿舍里走,他赶忙道: “有!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跟你说。"
他这回走到了兰聿面前,表情带着希冀,试探着问道: “小聿,我们不要再这样不说话了好不好?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吗?"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的表情刺激到了,兰聿鼻头一酸,突然之间情绪激动地反问道: “还像以前那样相处,然后把那天晚上我跟你的表白彻底忘记,是吗?"
应沉: “不…小聿,我…我只是想让我们俩重新做回好朋友…”兰聿抬起手,制止了他接了下来想说的话。
"应沉,你拒绝了我,我不会死缠烂打,你讨厌同性恋,那我就尽可能地远离你。但我喜欢你,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你不能为
了挽回这段友谊就忽视我对你的感情,这对我不公平!"
应沉嗓音干涩,他找不出理由反驳,他也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自私的要死。"你不接受我喜欢你,又不想放开我们的友情,应沉…你…你不能既要又要。"
兰聿看起来很伤心,说话时嗓音带着努力克制的哭腔,隐藏在棉服下面单薄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隔得这么近,应沉能看清他眼眶溢出的泪花,在白皙灯下闪着亮光。
应沉从没见过兰聿哭,他总是将兰聿保护的很好,没有人可以欺负他。可是这回,兰聿是被他弄哭的。
男人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的内心被心疼与后悔填满,想抬起手帮那人擦去眼泪,兰聿却扭开头,躲开了他的手。
应沉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弥补,只能干巴巴地道: “对不起…”兰聿闭了闭眼睛,沉默地转头回了宿舍。
寒风刺骨,看着兰聿失望的背影,应沉却觉得心里更冷。他明明是来道歉的,却因为自己的私心,把事情推向了更加严重的深渊。
京城又下雪了,朔风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吹遍这座不夜城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