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省理工的春季学期结束之后,谢屹忱就正式开始了创业。

根据实验室现有的项目和过往研究，他做的主要还是基于人工智能的创造内容，计划是针对文字、图像、音频进行更广泛的训练,但是目前主要精力还是集中在模拟对话的自然语言模型。

杜骏年本来说要直接给他一笔钱，谢屹忱没同意。

腾云的事情他帮家里很多，后面两个公司兼并之后更是出心出力,这份人情本就厚重，谢屹忱一直记在心里。

因此，哪怕杜骏年不给这笔钱,他也会超出承诺的5%，给予对方更多的干股。

对于创业这件事,谢屹忱心里是有一定预期的。在学校里认识的师兄师姐也都曾有过类似经历,也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所以需要注意哪些方面,他也做了清晰的规划。

之所以没有一入学就创业，就是想再多花点时间观察观察，让自己更有底气。

现在，他觉得已经做好了全面的准备。

一起创业的是本科春研期间认识的同学,当时就觉得志同道合，后来对方去了CMU,两人还保持着联系，对于AIGC的未来前景一拍即合，就拉了一个创业小团队,共有五位初始成员。

因为在麻省理工和卡耐基梅隆都有相关的学术经历，也打下了一定的人脉基础，所以谢屹忱在创业初期还算是比较顺利地拿到了来自学校创业基金的第一笔投资，并在学校里长租了一个工作室。

万事开头难,尤其是技术方面，需要投入巨大的精力和漫长的时间，谢屹忱经常待在工作室，宁岁也时常会去那边看他。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在，两人就腻歪一会儿L，再安安静静一起学习；如果其他人在，她也就不打扰他，悄悄地投送一些饮品和小吃。

时间过得很快，似乎每个人都在变成更好的自己。

林舒宇在买方基金苦苦当了一年打工人，终于大概摸清了门道，讲起行业研究侃侃而谈，颇有洞见；张余戈的博士生涯仍在进行中，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方向分支；崔娴、俞沁两人和男朋友感情都很稳定，有了更进一步发展的想法。

然而最风风火火的还是泡泡珂老师，在经历了长达四年空窗期之后，忽然猝不及防地宣布脱单，还是他们压根想都没想过的对象。

简直是凭借一己之力闷声实现自己的小号昵称，堪称传奇，那段时间群里经常在刷表情包，艾特胡珂尔并发一个“牛”。

宁岁本人因为深度参与其中，深藏功与名，所以很快平复了激动的心情。

但是主角本人好像过了半天都没有缓过来，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还支支吾吾赧然着不肯说，在宁岁严刑逼问下才像挤牙膏一样把除夕那天发生的事情浅尝辄止描述了下。

宁岁听得津津有味：“……所以上了摩天轮之后呢？”

胡珂尔捂着脸，羞耻道：“我讲完了啊！”

椰子公主才不上当，兴致盎然：“快点，我手上正好吃

着瓜呢。”

“……”

一回想当天的情形，

胡珂尔就觉得头皮发麻，

仿佛只要一闭眼就是某个人低垂的深沉目光。

摩天轮转一圈三十分钟，杜骏年跟内部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硬生生拉着她坐了两圈，整个过程中胡珂尔都坐在他大腿上，北京夜晚城市风光漂不漂亮完全不知道，只记得下来的时候她腿都软了，因为站不稳被后面三岁大的小朋友好奇地看了好几眼，最后被他打横抱着带回车上。

总之——“真的不好讲啊！”

宁岁幽幽道：“又吃麻辣香锅了吧？”

胡珂尔脑袋轰的一声：“宁岁！！！”

那头见好就收，慢吞吞换个话题：“所以，这个暑假你还要去闪映上班吗？”

“不去了吧，”胡珂尔缓了片刻，声音还是有点飘，咽了下口水，“看他怎么安排吧，现在也不用去办公室就能见面了……”

宁岁一针见血：“哦，所以你之前签那个合约主要是为了和杜哥见面啊？”

“……”

胡珂尔：“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啧，谈了恋爱果然就是不一样。

以前胡珂尔一个人百无聊赖，尽管知道宁岁那边有时差，还是忍不住过两天就刷一下存在感。

现在一开学，整个人就消失不见了。偶尔打个视频电话，宁岁明显感觉她气色什么的跟大四那时候完全不一样，脸颊自然泛着粉红，眼睛也亮晶晶的，显然状态和心情都很好。

都说恋爱养人，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杜骏年在朋友圈很少分享自己的生活，主要还是时政新闻一类，就第二年情人节的时候破天荒发了一组在三亚度假的九图照片。

不过没有拍自己，只拍了胡珂尔，放在最中间。

她赤着脚沿着海边小跑，欢快地拎着裙子玩水，虽然只是背影，但是熟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周围一圈照片则是各式各样的美食。

配文：【养猪日记[笑]】

下面是胡珂尔恼羞成怒又咋咋呼呼的控诉：【你胡说八道！】

杜骏年回复泡泡珂：【一会儿L带你去吃小蛋糕】

泡泡珂：【……】

泡泡珂：【好耶！】

然后几分钟后，默默关注着的朋友们看到那条朋友圈被删除，重新发了一条。

照片一模一样，只不过配文有所改变：【养可爱小猪日记[笑]】

……

海峡那头的宁岁，也默默地点了个赞。

最近谢屹忱愈发忙了，三天两头往工作室跑，有时一待就是一整天。项目进入最关键的攻坚克难时期，最基础的自然语言模型已经初步成型，和UI界面封装整合，试验推出相关toC应用，就差临门一脚。

同时，也在和硅谷那边谈一笔早期风险投资资金，只要beta测试做完，钱款立即就会到位。

所以那几个月，谢屹忱几乎是

没日没夜地两边倒，除了要跟着导师在实验室进行研究，同时还要忙创业有关的事情。

常常在开会，有时候没空吃饭，宁岁就跑去工作室给他送餐。

晚上哪怕是回家，时不时也要挑着灯一个人专注地研究，宁岁有时候深夜忽然醒了，看见谢屹忱还在桌边用电脑，尽量安静地敲打键盘，会觉得特别心疼。

但是他乐在其中。

认真，投入，对自己在做的事充满热忱。宁岁时常会被他的状态鼓舞，也觉得自己每天的生活很有动力，哪怕忙忙碌碌也很开心。

有时候扫眼看他的电脑，都是密密麻麻极其复杂的代码和笔记，他们和硅谷那边的科技风投巨头都有过深入的交流，业界都觉得年仅二十岁出头能将技术突破到这个层面简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Marvelous”，是他们对这几个来自中国的天才少年的评价。

宁岁觉得她男朋友真的是一个内心特别强大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内核都很有能量，和他待在一起，永远不用担心会有任何内耗。

“为祖国开疆拓土，跬步不止，奋楫笃行，臻于至善”，这段他在特等奖学金答辩时的发言，真的有在脚踏实地、一往无前地去践行。

谢屹忱给了她更多力量和勇气，也让宁岁更加相信，在他们这个年纪就是有无限可能，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能成功。

不必追光，因为少年本就是耀眼的光芒本身。

只是他们俩这恋爱谈得黏糊，一会儿L不见就觉得度日如年，上周几乎一整个周末，宁岁都没看到谢屹忱，一个人在家巴巴的想得不行。因此等事情终于弄完，两人几乎是一见面就贴在一起。

谢屹忱把她抱到壁炉上边，仰着头笑着亲她。炽烈的吻燎原，几乎让人招架不住，他拱着脑袋往她耳朵和下巴亲，宁岁掌心被他硬茬茬的短发扎到，心里又痒又热，亲的间隙含糊着问：“你吃过饭没有？”

“吃了。”

她忍不住道：“不是说就两天吗？”

他双手撑在她腿两侧，在鬓边认真厮磨了下，勾唇：“前天早上出去的，现在回来，怎么不是两天？”

宁岁搂着他的脖颈，很计较：“前天早上出去的，今天晚上回来，你自己算算？”

谢屹忱愣了下，很快眉眼扬起，视线灼灼：“想我了？”

“嗯。”

他又凑过去笑着亲她，窗外下了雪，宁岁喜欢看雪，谢屹忱就抱着她过去窗边的沙发上，抱住的时候顺着颠了颠，顿了下：“怎么又轻了？”

他抬起下颌：“宁椰子。”

宁岁啊了声，低头看他。

“才多久没盯着给你做饭啊？”谢屹忱掐她的脸蛋，压了下眉，“我不在你就随便对付是吧。”

宁岁还有点迷糊，心虚地看了看旁边：“……没。”

“晚上吃的泡面？”他一针见血。

泡面的残骸还在橱柜边没来得及收拾，宁岁咽了口口水：“——可

能，也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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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岁见状，立即凑过去亲亲他，诚恳地哄：“你不在，我没有胃口嘛。”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热切地撞了下，她知道他爱吃这套，谢屹忱低啧了声，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确认人牢牢坐稳了，才抓着她的手一眼不眨道：“给你带回来个东西。”

“什么？”

他很神秘：“在包里，自己去看。”

谢屹忱的包就放在沙发扶手旁边，看着鼓鼓囊囊的，宁岁好奇地伸手去拿，拉开拉链，发现里面软乎乎的，一揪揪出来个大大的抱枕。

——是颗熟悉的椰子。

“CocoChat”。

他们的人工智能问答软件叫这个名字。

名字是椰子，logo是椰子，连吉祥物抱枕也是一颗圆乎乎的可爱椰子，和logo长得一模一样。

宁岁：“怎么有这个啊？”

看她眼睛都亮了，谢屹忱说：“不是喜欢这个图案吗？就做个玩偶给你玩玩。”

宁岁觉得很可爱，爱不释手新奇地前后摆弄，谢屹忱看了她一会儿L，低笑：“起来。”

“干嘛？”

“我给你煮碗皮蛋瘦肉粥。”

“……哦。”

刚看了一天的书，宁岁躺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背影。谢屹忱将米洗好，又生了火，慢悠悠倚在一旁看粥煮了会儿L，盖上锅盖，又坐回沙发上。

宁岁很自觉地趴到他怀里，叫了声：“谢屹忱。”

“嗯？”

“忙一天了，累不累？”

他坦诚道：“有点。”

“那我给你按按。”

说是按摩，其实胡乱帮他捏捏，有没有舒缓疲劳不知道，反正过程是这么个过程。

一抬头，发现谢屹忱在似笑非笑看着她。

少年眉眼隼利英挺，唇角勾着弧度，黑发和背后的雪景相得益彰，宁岁往他脖颈蹭了蹭，眼睛有点被窗外的路灯照亮，忍不住感叹：“我好喜欢下雪天哦。”

修长宽大的掌心伸过来，亲昵揉揉她脑袋。

窗外的雪扑簌不断，宁岁捧着脸看了会儿L，喃喃道：“有点想起高二那个时候。”

“嗯？”

“好像连续几天都下了雪呢。”

去的时候和现在一样是冬天，南京那条从教学楼回宾馆的小路也铺满了雪，回去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暗昧的橘色路灯映着周遭安静的景色，那时的她背着书包，视野被风雪恍惚，只能看得到前方不远处的那个人。

转过头，却发现眼前这个人在专注地凝视着她。

片晌，听到他低缓问：“想不想回那个地方看看？”

宁岁怔了下。

距离高二好像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每次想起，却感觉好像近在眼前，存放在内心很柔软的一角。

() 心里蓦然急促跳了下，

她眨眨眼：“想。”

-

时隔多年能再次回到高二数学竞赛集训的那个教学楼，

是宁岁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谢屹忱这里，无论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可以像小孩子一样一时兴起，本来说完都快忘了，谁知他一直牢牢记在心底，过年回家的时候，顺便带她去了一趟南京。

两人说走就走，像是寻宝般，靠记忆先找到了那家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