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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阿忱 ——新年快乐啊。

谢屹忱很快察觉到:“怎么了?”

“说好要给你弹琴的。”宁岁抱着膝,表情懊恼,“现在可能找不到场地了。”

“没事儿,我看看。”谢屹忱闻言也没着急,环顾四周,看到台子上斜前方的三角钢琴,扬眉道,“那儿好像还有一架呢。”

宁岁往那边看了看,眨眼啊了声。

“啊什么啊?”谢屹忱勾唇笑,“那不是钢琴?”

“……”

是钢琴没错。

而且活动也的确结束了没错,操场上的人都陆陆续续散场了,还有很小一部分选择继续留在原地和朋友聊天,应该也不会再注意舞台。

但再怎么说,也是公众场合。

刚才宁岁就觉得那台钢琴音质很好,饱满又浑厚,有点跃跃欲试的同时,又挣扎着有点退缩,舔了舔唇,诚恳道:“那个,应该不能用吧?”

“有什么所谓,反正活动已经结束了。”谢屹忱好整以暇站起身,看了她一眼,松弛道,“那边好像还有负责的工作人员,要不,我先去问问他们?”

如果工作人员同意的话,好像也行。

宁岁喔了声,拿眼神悄悄瞟那边:“……好。”

谢屹忱就上前去和学生会那群人交涉,宁岁感觉里面那个主要负责的男生应该是认识他的,一见他就挺热络的拍他肩。

谢屹忱说了两句什么,对方就爽快答应,顺便意味深长瞄过来两眼:“没问题啊,离我们和学校报备的时间还差半小时呢,忱哥你让女朋友随便弹。”

谢屹忱很快打手势让她也过去:“搞定了。”

宁岁视线移到那架纯黑色的三角钢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意味,感觉痒了痒。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

操场上已经快没什么人了,谢屹忱就搬了个凳子坐在台前很近的地方,仰头看她,低缓道,“你弹,我就在这里听着。”

宁岁手指收紧,暗暗深吸口气,才慢慢沿着台阶走上去。

——很多年没有上这么大的舞台了。

上一次对于弹钢琴的记忆,好像还是初二时那次严重失误,宁岁记得,当时聚光灯非常亮,温度也灼热,下面都是观众,她将前半段重复弹了三次,却依然想不起后面的谱子,觉得脸上也火辣辣的。

一闭上眼,旧日阴影仿佛再度袭来。

宁岁在来之前是背了谱的,但是站在台上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里发慌,感觉好像不那么笃定自己还能不能记得住了,想去书包里把谱子拿出来,又生生止住。

手心被微凉的夜风吹出些许冷汗,偌大的操场上,几乎就只有谢屹忱坐在台下,宁岁感觉自己胸腔里砰砰跳得很快,兀自平静片刻,才终于在琴凳上坐下,弯腰调整椅子高度。

调好之后忍不住侧眸看了一眼台下。

眉目俊逸的少年坐在下面,嘴角似带着浅浅的弧度,认真看着她。

宁岁就舒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眼前熟悉又陌生的黑白琴键上,定了定神。

——没事的。要是弹错了再重头开始就好了。

这和以前那些比赛不一样,就当是在公共场合练琴,不要紧张。

宁岁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片刻才抬起手,试探着落下第一个音。

没想到这个钢琴还是挺大声的,宁岁深吸气,凝神压下心里的紧张,按照记忆中的旋律,慢慢开始演奏起那首已经练了一个月、算是比较烂熟于心的曲子。

一开始稍微有些僵硬,全身还是绷紧的,宁岁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琴键,左右手交替跳跃,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一不留神就出错。

然而随晚风轻柔地拂过,扬起她发尾,轻快的爵士乐也从面前这个巨大的黑箱子里源源不断地蹦跳出来,琴音愈发恣意流畅。

宁岁觉得自己好像渐渐沉浸其中,忘记了自己究竟身处在怎样的环境里。

以前每一次上台表演,都被灼热的聚光灯打中,这次虽没有聚光灯,但她觉得,只要底下有谢屹忱在看着,有他在全神贯注地倾听,也像是有了光一样。

脑中只有1900和钢琴一起在甲板上荡来荡去的情景,宁岁弹着弹着,不自觉也开始想象那样肆意自由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好像,越来越感觉到自信。

宁岁出神地放空思绪,指尖下音符也愈发松弛徜徉,似乎自然而然就流淌出来,旋律如泉水争鸣,叮咚作响。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错音,也没有忘谱。

宁岁感到异常惊喜。

原来,真正享受舞台是这种感觉。

应该是自由的,美好的,连灵魂也好像轻飘飘的。

不知不觉,整首曲子已近尾声。

宁岁从头到尾流畅地弹奏完毕,定定心心完成连续跳跃的下行和弦,最后一个音也收得格外漂亮。

一曲终了,她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心里洋溢着喜悦,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很多年不曾有,宁岁迫不及待想跟谢屹忱分享她的心情,想告诉他,她做到了。

也许在其他人眼里,这可能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宁岁来说,却有着全然不同的意义。

代表着和过去的自己重归于好,也代表着和解释然,放下内心深处的心结执念。

然而一转头,却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

路灯的光朦胧氤氲,在那圈光晕里,台下不知什么时候围坐了好多好多人。

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胡珂尔、崔娴、林舒宇、张余戈,还有瞿涵东他们。

……基本上是她和谢屹忱在两校的所有共友。

此时都聚集到了这里。

周边甚至还有一些被吸引来的不认识的同学零零散散地坐着。

就这么挤着堆坐在离台子最近的草地上,彼此不拘小节地挨着对方,勾肩搭背,都仍保持着仰头沉浸在音乐中的姿态。

而最初的那个人此刻已悄然退到最后,就那么隔着段距离,一直注视着她。

宁岁眼前顷刻间模糊了一瞬,连指尖都是热得发麻的,她站起来,还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时,台下忽地爆发出一阵极为热烈的喝彩和掌声。

有人在吹轻快的口哨,有人在笑,还有人手上拿着晚会发的荧光棒在摇晃。

张余戈几个捧场捧得几乎跳起来:“弹得好弹得好!!!”

宁岁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谢屹忱拨开人群,一步步上前,阔步沿着台阶走了上来。

他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站定。

鼻尖有些发酸,还有太多太多的情绪汹涌在心间,纠缠成一团,宁岁抬手碰眼睛,忍不住轻哽了声;“谢屹忱……”

“嗯。”他嘴角弯起来。

也是刚才才意识到,什么要她弹钢琴曲,什么和负责人员沟通,都不是他的一时兴起。

——他早就已经计划好,要为她举办一场盛大的、独属于她一人的“音乐会”。

“准备多久了?”宁岁问。

“上个月就和他们打好招呼了。”谢屹忱笑了下。

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熟悉可爱的笑脸,宁岁眼眶还是忍不住泛潮,心像是被甜蜜的温水浸透了一样,虽然落了泪,但眼睛比街边的长灯还要亮。

刚才要弹琴,她小心取下他刚送的那串青苹果手链,让谢屹忱代为保管。

现在他重新拿出,垂着眸,在众目睽睽中牵起她手,耐心地帮她系了回去。

“手链不是我的礼物,这首曲子才是。”谢屹忱专注凝视着她含着水意的眼睛,漆黑眸光里似有烛火摇曳,明亮染光,“我很感谢你选择把它送给我。”

他顿了顿,低声又坚定地说:“希望我的宝贝,可以永远自由,永远不受束缚,开开心心地往前走。”

“也打从心底相信,她就是最好的那一个。”

……

那天晚上众人一直谈笑哄闹到最后一刻,有人在计时,秒针转向零点的那一刹那,不知道谁准备了小礼炮,砰一声打到天上,花雨一样纷纷扬扬漫天落下,众人登时跳起来欢呼、拥抱,互相庆祝:“新年快乐!”

“同乐同乐!”

一片闹哄哄的声音里,张余戈和林舒宇的声音分外清晰。

林舒宇:“鱼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脱单啊?不会今年又是呱呱的一年吧?”

他学孤寡孤寡的声音惟妙惟肖,张余戈有被气到,他至少在大学有谈过恋爱,这狗儿子四年单身还好意思这么窜:“光脚的还嘲上穿鞋的了,你好意思吗?”

林舒宇死乞白赖,把火力转移给一旁的瞿涵东:“瞿哥不是也单身吗,他都不急我急什么?”

刘昶正在和女朋友你侬我侬,瞿涵东迅速将另一个室友石复扯进来,相爱相杀:“别看我,复神从小寡到大的。”

石复:“……”

胡珂尔在一旁突然幽幽插了句:“还记得忱总生日那时候的蛋糕蜡烛吗?”

张余戈:“?”

胡珂尔:“10011,这不正好还差四个?要不然你们互相凑凑也成。”

“…………”

紧接着是草地上的混战场面,几乎要闹成一团。

在这阵昂扬喧闹的烟火气中,宁岁的手被身旁的人握得紧紧的,十指相扣,体温相接。她刚侧过眸,谢屹忱就单手撑着地倾身凑近,过来轻轻碰了下她的脸。

两个人眼神对上,目光都炽烈,凝神定了定,很自然地在朦胧月色下缱绻绵长地接吻。

宁岁耳朵热,心里更热,但靠在他宽阔坚实的怀抱之中,莫名感觉笃定又踏实。

第一次见面也是冬天,那时候没有想过会有现在。

不知不觉,又互相陪伴彼此度过了一年了。

她嘴角也忍不住弯起来,在心里悄声说。

——阿忱,新年快乐啊。

新的一年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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