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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银河 向阳而生。

夏芳卉喋喋不休地控诉着,宁岁靠在墙壁,手指因热空气慢慢回温。

“我现在能跟她通电话吗?”

“她应该已经睡了。明天打吧。”

“那……我能做些什么吗?”

夏芳卉说:“都是走的正常流程,等明天床位下来,这边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我和你爸就送她过去办手续。”

又顿了顿,尽量语调松快道,“没事儿,你不要太担心了,回来以后再来看她就好了。”

宁岁低眸,抿了抿唇:“好。”

夏芳卉声音放柔,叫她小名:“小椰,早点休息。”

宁岁安静了一会儿:“嗯,你和爸爸也早点休息。”

-

不知道是不是宁岁一语成谶,谢屹忱喝了那杯饮料之后,真的有些失眠。

身边张余戈鼾声如雷,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便放轻动作爬起来,想到阳台去吹吹风。

外头树影幢幢,谢屹忱在栏杆边倚了一会儿,破天荒在楼底下院子里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斐那波契数列的向日葵图案从俯瞰的角度变得极为清晰,宁岁披着薄外套站在外面,一步一脚印从鹅卵石的内径出发,颇为认真地走到外沿,再周而复始,小心地重新来过一遍。

谢屹忱看了一会儿,再荒唐地看眼手机。

两点整,她可真行。

宁岁思考的时候就喜欢重复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情,今天晚上也不是睡不着,而是脑子里有杂念,一直在想事情,但是好像没想通,就爬起来在这里走一走。

正走得起劲呢,身后啪嗒一声脚步,接着传来一道戏谑低沉的声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冲刺奥运竞走项目?”

虽然隔着段距离,宁岁还是被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到谢屹忱站在几米开外抱着臂,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白天的短袖和长裤,眼神似笑非笑地睇着她。

宁岁面色恢复正常,看了看他,慢吞吞地接道:“这不还有几天才开幕吗,万一选上了呢。”

“……”

谢屹忱鼻腔里哧笑了一声,随即拿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宁岁指尖微蜷,安静远眺夜色下安静起伏的洱海。

潮涨潮落的声音沉缓动听,谢屹忱停在她身边,懒懒地插着兜,也循着她视线看去。

宁岁听到他不经意地问:“刚吓到了?”

“啊,没有。”她顿了下,“你是也失眠吗?”

“嗯,有点睡不着。”

宁岁迟疑地瞟了眼一旁的长椅:“那要不坐一下?”

谢屹忱瞥她一眼:“行啊。”

已经过了最酷热的暑期,再加之夜晚多添的凉意,现在气温正舒适。偶有一两声远处传来的蝉鸣,两人一左一右地靠在椅背上,隔着一层颇具艺术风格的玻璃围栏看海。

有段时间谁都没说话,夜风拂来,周围沉淀出一种让人心安的静谧。

宁岁望着不远不近的某个点发呆,谢屹忱在椅背上靠了一会儿,缓声开口:“有心事?”

他没看她,膝盖微分开,刚才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备用鞋带,就拿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

宁岁缓缓眨了下眼,点头:“嗯。”

她低垂下眸,措辞了片刻,才启唇:“是我一个朋友的事儿。她高考发挥失常,答题卡填涂出了问题,分数很不理想,父母也生气,一直怪她,她状态就不太好。”

其实也不能算是特别熟的朋友,但关系确实不错。

那个女孩有些腼腆,人性格却是非常好,宁岁有段时间,每天中午放学午休都会和她一起走。

她们经过校门口的漫画杂志书摊会停下来,看看自己在追的系列有没有更新。路过711,你一碗牛肉面,我一碗咖喱鱼蛋,挤满了番茄酱和辣椒油,互相用签子分享着吃。

宁岁晚上在酒吧的时候收到她的短信。

【岁岁,跟你说一个消息,我可能要换个省复读啦。

我爸妈说我们四中的要求还是不够严格,不像衡中是军事化管理,浪费了碎片化的时间。人家在食堂排队的时候也背单词,而我却只知道和朋友嘻嘻哈哈。

其实我一直都羡慕你,羡慕你有天赋,学习成绩一直都这么好。我一直坚信,数学竞赛只是你短暂的失利,你最后还是会成功的。最后,果然如此。我很开心你能发挥得这么好,掌声和喝彩本就是你应得的东西。

可惜我就没那么幸运啦,状态不好,考前就一直失眠,心跳失频,整天提心吊胆的。进考场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考砸,果然,我理综连错了三道物理。18分啊,如果当时我能细心点该多好。

说了这么多,其实挺不舍的,一直很珍惜和你之间的友谊,也很崇拜你。毕业典礼那天你在台上发言,我在下面边听边想,我们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永远也不可能做到像你这样,我也知道,以后我们要走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不再是一路人了。

所以我想,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愿你一切安好,万事顺遂。也祝我一切顺利吧。】

宁岁一直以来是个有点迟钝的人,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各色的离别场面,师长叮咛,她没觉得感伤,但是晚上坐在酒吧里看这条短信的时候,确实有一点难过。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是真的要毕业了。

离开槐安,各奔自己的前程。

六年、三年、四年,人生分割成不同的阶段,到了时间,就要开启新的章节。

是起点也是终点,那些只沉浸于作业书本,单纯到和三俩好友去小卖部买根雪糕都开心的日子,也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其实我挺替她惋惜的,她如果没有失误,是可以考去一个很好的学校的。”

宁岁抬起眼,胸腔中有涩然,轻轻叹口气,“感觉看到她就看到了以前的我自己吧,有些感同身受,唯一不同的可能是我更加幸运。”

谢屹忱前面一直在听她讲,这时才沉静开口:“听说过塞翁失马的故事吧。”

宁岁耳廓不经意被他的音色扫了扫,顿了下才侧过眸:“你是想说运气守恒,否极泰来?”

“嗯。”谢屹忱举了个例子,“我之前有个远房亲戚,算是表哥吧,也是高考没考好,本科线没有上,他爸妈就很发愁,不过他倒是很乐观。”

那个学校没什么名气,平常课程也很松,但那个表哥并没有放弃,反而借业余时间去网上看视频学习一些知识和技能。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慢慢观察到,大家都喜欢看那种短平快的小视频,就和同学一起创业,做了个类似的手机应用,谁知道这两年一下就流行了。

谢屹忱说:“现在他们公司一年流水应该能有个几千万了。”

宁岁看向他:“那,你觉得他能成功,更多的是因为幸运,发现了这样的商机,还是因为心态呢?”

“我想两者都有。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从来都没有放弃。”

他嗓音清冽低沉,“有一位我很喜欢的老师曾经说过,珍惜你的低谷,你会看到很多真相,时间能渡的都是愿意自渡的人。”

宁岁蓦然被这句话击中,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谢屹忱抬起头,隔着一片清透的玻璃眺海,也勾唇笑了笑。

“人生的路还长着呢,无限可能,不走到最后哪能知道输赢。其实你可以告诉你那位朋友,不必过早地给自己下定论。”

说着,那双凛冽漆黑的双眸落了过来:“还有,你会觉得自己幸运,可能只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加坚持而已。”

洱海的潮涨潮落悠然淌过耳边,宁岁觉得自己心里仿佛也有艘小船,在银河里荡来荡去。

其实就是这样而已。

她没想通的事情,答案也许并不复杂。

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宁岁觉得,如果此时能再来点儿酒就更好了。

她打量谢屹忱片刻,认真建议道:“我有个想法。”

他漫不经心地:“怎么?”

“要不我们以后合开个鸡汤班吧,你负责当主讲,再把每节课总结下来转录成教材。”

宁岁试探地瞄了他一眼,煞有介事道,“我有预感,以你的水平,很快就能做成全国连锁,月销十万册以上。”

谢屹忱眉梢微挑:“那你做什么?”

“做——”宁岁语气蓦地诚恳,“……享其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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