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都要觉得自己要在宁轻鸿眼下窒息过去了,等跑进殿内,又躲在门口,愣愣地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
因为在高台上站了许久,被秋风吹着,他的手指都是冰凉的,一碰上,就被自己的脸肉烫得跳开了手。
好一会儿,才用手心捂住自己的脸,想要散散热,捂了好一会儿,连手心都被弄得发烫了。
只是他上次跑得了,是因着要去听学。
可这次却没有理由跑得这般轻易。
乌憬余光瞧见殿门外露出一角罩在雪白鹤氅之下的绯红官袍,不疾不徐地迈进殿内,边吩咐守门的宫人,“去传早膳,再派个人去国子学告假。”
宁轻鸿顿了顿,再道,“若是御医诊治外,派个人同我通传一声。”
宫人纷纷应是,没一会儿就在主子的示意下都退了下去。
趁这几句话的功夫,乌憬已经悄悄走到茶桌旁,装作若无其事地坐下来,捧着茶盏慢慢喝着。
杯口快将少年的下半张脸都盖住,只露出被茶雾熏得湿润的眼睑。
宁轻鸿才一走来,便将乌憬用来遮脸的茶盏拿走,他力道不大,但少年根本没有想过抗拒,只乖觉地等人将这物什夺走。
露出一张酡红的脸。
偏偏乌憬顶着这么一张脸,还镇定自若的,努力维持一本正经的语气,“你干什么拿我的茶杯?”
宁轻鸿轻笑一声,“那乌乌跑什么?”
乌憬梗着口气解释,“谁跑了,我才没有跑,我渴了饿了……才走的。”
理直气壮的。
宁轻鸿忍俊不禁,“好,乌乌说什么,便是什么。”他半俯下身,指尖去探乌憬腰间那个荷囊,只问,“当真一铜板都没有花?”
乌憬作着保证,“没有的,我也没有拿那些金元宝打赏给人。”他翻开自己的荷囊,呈给人看,“都在的,你看。”
宫里同宫外的大户人家是有用金银锞子打赏给下人的习惯,但宁轻鸿送给乌憬的并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小金锭小银锭同金叶子什么。
而是每一样都让宫中有手艺的铁匠精打细磨出来的,每一样小归小,可雕绘的物什都活灵活现的,背后还刻着不同的祝福语。
乌憬花都不舍得花,怎么可能舍得赏给旁人?他都恨不得抱着那个布老虎样式的荷囊睡觉了。
若不是因为怕丢人,也不会只带那个麒麟样的荷囊在身上。
宁轻鸿笑,“罢了。”他半蹲下来,垂眼仔细地将乌憬的荷囊重新收紧,再慢慢系回人身上,“哥哥既然给乌乌银子,那便是让乌乌花出去的。”
乌憬屏住呼吸,认真地看着半蹲在自己身前,将荷囊上的系绳缠绕回自己腰带上的修长指尖,一时有些恍神。
“哥哥并非不让乌乌不同旁人说话,只自己去街上逛,先前说的只是不让乌乌不学好。”
“乌乌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宁轻鸿话至一半,端着膳食的宫人如流水般走进,走在最前的拂尘瞧见这幅九千岁半蹲在坐着的少年天子跟前的场面,恨不得当即转过身再出这道殿门。
可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之下,宁轻鸿也不躲不避,只静静将那系绳打上一个结,说着方才未说完的话,“乌乌自个要学聪明一些,不然叫人吃得皮都不剩了,也只念着人的好。”
他温声低笑,“那怎么行?”
“哥哥教了乌乌这般久,并非是为了教这些。”宁轻鸿又抬手,去抚少年跑得凌乱的乌发。
乌憬下意识说,“可哥哥又不是旁人。”他辩驳,“我没有什么能被哥哥骗去的,念着你的好是应当的。”
宁轻鸿顿了顿,语气有些无奈,只抬起去抚人侧脸乌发的手,微曲着,用手背轻敲了一下少年的眉间。
乌憬下意识被训得闭紧眼,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他明明顺着宁轻鸿的话来说的,
说的还都是些哄人开心的。
宁轻鸿起身,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膳食,问,“左相如何了?”
拂尘立即回,“御医说左相最近心气郁结,才重咳不停,已开了几幅清心顺气的方子了。”
宁轻鸿沉吟一瞬,看向还在仰脸看着他的乌憬,笑,“乌乌自个先吃着。”
他吩咐,“抬个步辇来,去瞧瞧。”
“记得派个人去提前知会一声,便说我有事要同左相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