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憬本有些不太相信,但宁轻鸿当真由着他用完午膳去浅水池旁玩了会儿L,歇了午觉,睡到自然醒,甚至醒来都快离黄昏只有一个时辰了。
安逸得让人惴惴不安。
他是在书房睡的,先前玩水的时候,宁轻鸿在避风的亭下歇着,歇够了才带人回去,便是乌憬反悔,不陪他一起睡午觉也没说什么。
还随着睡了一下午。
乌憬抱着被褥从软榻上爬起来时,瞧见宁轻鸿桌上的折子已经清了,对方正坐在茶桌前,边自己与自己下着棋,边听探子的汇报。
隔着道帘子,绯红官袍的人影绰绰。
因着忙了一上午的缘故,宁轻鸿今日还未换常服,只卸了那九梁朝冠,半散着墨发,漫不经心地略过一眼,隔着道帘子对看着这边,睡眼惺忪的少年半笑了一下。
“去伺候陛下起身。”
他吩咐。
很快,乌憬就被下人穿上了鞋袜,重新披上外裳,睡乱的发也被理好,他自己擦了脸,净了口,乖乖地地朝书桌走过去,有些心虚地坐下来。
打起精神开始认字。
上午的字他记了一小半,又有一大半忘了,现在还不能形成条件反射,一眼认出来那个鬼画符对应的是什么字。
只是幸好他早上将那篇课文同前三句都杯下来了,现在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对应上去。
好比乌憬一上午背了快百个外语单词,现下又忘了,念着念着又会想起来,不过比学外语好的是,纯背课文还是很简单的。
他已经很努力很认真了,
但是要背那么多,记那么多,还要一撇一捺都不差地默下来。
他肯定做不到的,对方才是无理要求又抵赖的那个人,乌憬忿忿地想,又一连默了好些页纸,才完完完全地记下来。
确认最后一张纸上没有错任何一个字时,少年霎时睁大眼,又认认真真地重新对比了一下,眸光愈发得亮,最后忍不住弯了弯眸,开开心心又上下看了一下,检查了一番。
少年好像完成了什么天大的事,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他也当真从椅上站起来,抱着那也纸跑到宁轻鸿跟前。
等一头热地冲完,又傻乎乎地愣在原地,抱着那页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只会巴巴地看着人。
此时已到了黄昏,将近入夜。
光线从窗棂缝隙处晕进宁轻鸿的衣裳上,绯红都被柔和了色调,他笑着问,“怎么了?”
乌憬眼睛亮起来,“我全都写对了。”
声音并不大,是正常的音量,但满眼都是想让人夸。
宁轻鸿笑,“让哥哥看看?”他抬抬指尖,示意一旁的探子可以退下了。
乌憬开开心心地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宁轻鸿接过来,“去将陛下写过的纸张都拿过来。”随后又静静瞧着手里原本的那张纸。
乌憬只侧眼看了一下去拿纸张的下人,就没再注意了,
只注意着宁轻鸿的动作,像很久之前站在讲台上,老师就在面前批自己的试卷一样紧张。
袖口都被他自个攥成一团了。
“嗯,确实全对了。”宁轻鸿轻声,“乌乌没有偷懒,是该夸。”他又抬起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纸张,一个一个字慢慢地看过去,边看边道,“哥哥仔细看看要怎么夸乌乌。”
“这次错的,下次便没错了。”
“字也越发工整了。”
“……”
乌憬听宁轻鸿一句又一句,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又一页纸,足足七张,加上早上那次的,便是八张。
好不容易,宁轻鸿总算翻完了,便轻轻搁在桌面上,“乌乌进步很大。”
乌憬听得都不禁想再去写两张了,“我写得不好看。”他小声,“我可以再去练两张的。”
宁轻鸿牵住人,似笑非笑,“不用去练了,已经够了。”
够了?
什么够了?
乌憬还未反应过来,宁轻鸿就用掌心包着他的手腕,指尖揉捏着他的腕骨,“乌乌可累了?手酸一定要同哥哥说,知道吗?”
少年又开心起来,点头,“会跟你说的。”
宁轻鸿起身,“去用晚膳罢。”
今夜还是宿在宁府。
乌憬被带去用了晚膳后,很快又去沐了浴,他今日玩了水,发尖沾到了不少池水,要洗得干净,便会很慢。
好不容易他自己洗完,擦干,披上里衣,还得等下人们给他伺候好,每一处都打理妥当,才放他走人。
夜里路黑,仅靠梁上灯笼跟手提宫灯,但走着走着,乌憬身后人不知怎么少了许多,身前也只剩二三位太监。
其中领头的那位突兀地停在院门外。
三人便低眉垂首地一一候在了两旁,
只留出偌大的院门。
乌憬愣愣的,不知他们为什么不进去,但又觉得习惯,他发现宁轻鸿半夜睡时其实不喜欢有人候在一旁守夜。
他问那个太监能不能给他一盏灯笼,他看不清,只一句话,便成功要到了。
比宁轻鸿的那盏要良心多了,
乌憬提着灯笼,在心底吐槽,边小跑着往回走,绕过几条廊道后,才终于回到了寝房前。
宁轻鸿的寝房同养心殿的寝殿不相上下,一样的大,用屏风帘子隔着,他正在半倚在长塌上,手里卷着本书,慢慢看着。
还未换洗,还是一身官袍,只墨发在身后届松垮系了起来。
手边放茶的桌子明晃晃地摆着一木尺,尺寸换了,大概五近六寸长,一指宽的厚重细长木尺。
乌憬还在带着困意地向里头走,有些好奇宁轻鸿在看什么事,余光一瞥看见时,霎时清醒,什么困意都吓跑了。
他僵硬得屏住呼吸呆呆看了两眼,转身就往外跑。
他总算知道那些下人为什么不跟上来了,又骗人,说好算话的,怎么可以这样——
乌憬慌张失措地向往门外扑。()
只是他才跑几步,身后就响起平淡的一声,乌乌,过来。声音缓慢,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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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就是叫乌憬不敢再迈出半步了,他停在原地,泪意迅速上涌,根本不敢想等下得挨多少板子。
他都要怕死了,
怕得走不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