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都到中秋了。
这里的月亮也会跟他记忆里的一样大、一样圆吗?
乌憬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只是他上一口还没咽下去,嘴里过分得甜,舌尖都在发腻。
好在拂尘紧跟着就上了一盏清茶。
宁轻鸿只用筷尖尝了一口,便道,“用原先的样式。”话落,他瞧了眼正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的少年天子,见人喝着茶,还怔怔地看着瓷盘中的馅饼子发呆,半笑道,“乌乌若是喜欢吃,就多让御膳房上一些。”
他的话没得到回应。
乌憬脑中的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去,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切成了四分之一后,只有丁点大的小月饼。
茶中的热雾扑在面上,晕湿了他的眼睑。
瞧上去似乎有些精神恍惚,
也不知发呆发到哪里去了。
拂尘瞧得着急,不知陛下怎么敢忽视千岁爷的话,但他又不敢跃过主子去提醒,只得干看着。
宁轻鸿笑,“乌乌?”
他轻声又唤了一遍。
乌憬才愣愣地眨了下眼,困惑地看过去,似乎还歪了下头,像在问对方是在叫自己吗?
宁轻鸿微叹着失笑,“无事。”
乌憬更疑惑了。
宁轻鸿拭了拭手,又净了口,才站起身,“去把今日的折子都搬到御书房来,至于今晨死在越级殿上的人。”他淡淡道,“是因其贪了赈灾款项,被揭露后在殿上畏罪自尽。”
“让人将断的尸首重新缝上去,用草席裹着,送回其府上,盯着葬了。”
“贪污的罪证内卫府都存着,送到大理寺去,拟道公文下来,至于其家眷,不用赶尽杀绝,逐出京城即可。”
他的语气平静,毫无波动。
宁轻鸿对手底下人在朝堂上做的手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贪的不多,伸的手不长,懂分寸,他就全然当不知。
只是每个人的把柄,
内卫府都探得一清二楚。
现在,就到了用的时候。
拂尘躬身应下,“是。”他转身,无声退下,手脚麻利地吩咐下去了。
膳厅里只余僵硬地坐在位置上的乌憬,他的呼吸又开始困难,即使宁轻鸿说了为什么要杀那个人,他还是接受不了一条人命就这么理所当然,悄无声息地消逝。
但宁轻鸿也并没有做错,
只是做了掌权者应该做的事。
对方也没有乱杀无辜,待会儿还要勤勤恳恳地去处理朝事,可能还要教他这个名义上的天子怎么去读书练字。
而且宁轻鸿好像还生了病。
虽然他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
但这样看上去,对方好像已经足够辛苦了。
乌憬紧绷的神经又被自己劝说得重新松懈下来,他余光瞥见宫人似乎端着湿热的帕子过来,想给他擦拭手。
少年小心翼翼地把茶盏放下,还
没反应过来的,等来的却是接过了宫人递过来的帕子,看向自己的宁轻鸿,“乌乌,过来。”
乌憬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踌躇地走到他跟前,被茶水的热雾弄得迷糊的视线看哪里都好,就是不看宁轻鸿。
他低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布鞋尖,还有两个人的衣裳,不停地颤着眼睑。
宁轻鸿轻叹,“伸手。”
乌憬才乖乖地把手慢慢伸出去,两只手都一起递过去了,听话得不行。
他垂着眼睛,看宁轻鸿给自己擦手,湿热的帕子细致地抹过一根根指尖,再穿过指缝,过了很久,乌憬才敢抬起眸,小心地仰脸去看人。
瞧见宁轻鸿也低着温润的眉眼,即使薄唇不动,也让人觉得他是在淡笑着的,不疾不徐的动作间带着这人独有的温和。
乌憬莫名觉得,只有在对他时,宁轻鸿才会这样,不知不觉的,他方才的紧张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愣愣地眨了下眼。
宁轻鸿擦拭完,稍一抬眸,就对上这股视线,他似在笑,轻声问,“乌乌怎么这么喜欢看着哥哥发呆?”
乌憬霎时间就慌慌张张地别过眼,耳尖漫上了粉,支支吾吾地摇脑袋。
宁轻鸿将用完的帕子搁在宫人端着的食盘上,“走罢。”
方才乌憬饮了茶,就当作是漱了口,没让人再去清理一遍。
乌憬听罢,再小心翼翼地看了宁轻鸿一眼,又像被烫到似的快速挪开,手上却听话地去牵对方的手。
少年用细瘦的指尖圈住了宁轻鸿修长的后两指,乖乖地跟着人走。
即使再不好意思,再害羞,
有些习惯也不是乌憬想改就改的。
他已经适应了。
走的时候去牵人的手,睡前睡醒都会去在对方的眼尾很轻地碰一下,会很乖地待在宁轻鸿怀里,被人抱着,小心地安慰着对方的情绪。
所以在宁轻鸿俯身过来时,他什么都不用说,乌憬就会踮起脚尖,主动地去亲一下他的唇角。
甚至连晚上熟睡后,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从被褥里翻来覆去地滚到身旁人的一边,像个八爪鱼一样抱上去。
似乎这样,就能睡得更香更甜一点。
一桩桩一件件,一点一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