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等人每日过来后,便分出几分心神放在了朝术身上。
除了那张过于出色,似海棠醉日的皮相,似乎同其他的小太监没什么两样。
一样佝偻着背,低着头,整日怯弱胆小,黑漆漆的眼珠看人时也不像个安分的。
孔夫子上了年纪,讲了些课后就让他们先写着功课,自己先歇一会儿了。
杜如兰往日里就只专心自己手里的事,对其余人或事都漠不关心。
然而今日他却特地瞧了下得太子和裴照檐青眼的小太监。
茶水正递到他这儿,这小太监却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竟是专心致志盯着他写的行策去了。
黝黑乌亮的眼珠子几乎都快要落在上边。
他起笔落笔,行云流水写下几个大字,问他:“你可懂这些?”
上面写着春秋里的尊师重道,见微知著,同样也要守规矩,不可忘了本分。
然而朝术确实没学到那么深的内容,有些词句并非是看表面就能懂的,他诚实摇头。
杜如兰又简单解释两句,见朝术还是一脸迷惘的模样,便直接闭嘴,不再白费口舌。
玩忽职守,胸无点墨,愚钝不堪。
杜如兰一个照面,就在心里将朝术批得体无完肤。
他其实不能理解太子的心思,为何要将这样一个小太监留在身边,对方野心勃勃,心思不正,对权势的渴望都快写在脸上了。
太子的决定并非他们这些幕僚可以置喙的,即便殿下的身边就是需要一个蠢笨的小宠也无可厚非,他们本就无权干涉殿下的私事。
但裴照檐却不行,他的手千不该万不该伸如此长,竟胆大包天肖想殿下的人。
杜如兰的脸上浮现出冷意。
朝术是个对旁人情绪非常敏感的人,尤其是来自于别人的恶意。
许是在这宫中常常受人欺辱,是以他一下明白了,杜如兰对自己恐怕是不大满意的,甚至还很厌恶。
既然这人对他不满,他也不是那种讨人嫌的性子,还非得凑上去,于是乖觉离杜如兰远了些。
那裴照檐也是,不晓得是被谁敲打了一番,也不会再来烦自己,正好让朝术浮生偷得些清闲。
他有时候也会在心里嘀咕,这些世家公子哥的脾气实在是大,若非权势叫人趋之若鹜,谁会腆着脸乐意伺候他们呢。
朝术按照惯例旬休,太子不在,伴读们也要放假,他就没有要伺候的主子了。
姑姑年纪大了,也要休息,平日里她觉浅,也少眠,所以才能早早地抽出些时间来教导朝术。
今日他是到了石公公这儿,老太监头花发白了,年轻时身边既没带个徒弟,更没认个干儿子,如今一个人孤苦伶仃,瞧着怪可怜的,朝术就会偶尔抽些时间来陪他说说话。
眼里心里全是算计的小太监还是有几分难得的温情。
公公住一间单独的睡房,古朴简略,并不如何花哨奢靡,空间至少比朝术那儿宽敞得多。
他门前还摆放了两个石缸,里头有下雨天时落满的雨水,清透透凉丝丝的,干净得一眼就能望到底,却又能看到底下遍布的尘沙与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