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等拉拢荣绮语的话语外,杜丹萝还说了好些蓄满仇怨的自怜话语,一下子她便从高高在上的名门正妻成了个不得夫君欢心的怨妇。
也在一夕之间拉近了与荣绮语之间的距离。
等送走荣绮语后,杜丹萝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水汪汪的美眸里染遍了疲惫和嫌恶,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怆。
“我已沦落到要拉拢这样的盘人的地步。”杜丹萝嗤笑一声,无边的阴郁委时笼罩住了她。
杜嬷嬷便屏退了伺候着的丫鬟们,亲自给杜丹萝斟了一杯花果茶,小心翼翼地劝道:“夫人别这样想,有了这位容姨娘,往后那些脏污腌膜的事便不必由您亲自来动手,于您而言也是百利无一害。"
这话便如潺潺的春风一般渐渐地抚平了杜丹萝心中的焦躁。
她凝眸望向了正屋中央摆着的那一架插屏上多子石榴的图案,心中袭来一波波如潮般的情绪,最后只化成了一句:"把那治心疾的药拿来吧。"
婉竹对荣姨娘的好奇只持续了两日。
一次在内花园里散步时遇上了月姨娘,短暂的相谈之间,月姨娘已替婉竹捡帕子为由头塞了个纸条给她,而后便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回了月华阁。
婉竹回碧桐院后,追退了几个丫鬟,与金玉一齐看了月姨娘递来的消息。纸上薄薄两行字。
第一行是说这荣姨娘是个难得的盘货,不足为惧。
第二行是向婉竹求助。
“姨娘有了身孕?”金玉瞪大了杏眸,满是不解地出声道。她一时惊讶得忘了形,待婉竹冷然的眸眼扫了过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月姨娘在纸上写她怀了身孕,如今已近三个月,为了让这一胎安安稳稳地生下来,她便不能留在齐国公府里养胎,而要迁居去别院。
齐国公并不知晓此事,睢着月姨娘的态度也是不想让他知晓此事的意思。
只是婉竹不明白,长房子嗣单薄,月姨娘有子阖该是件喜事而不该这般小心翼翼才是。
>金玉见她困恼无比,便出言解释道:“早些年月姨娘也曾怀过两次身子,可回回都是不到三个月便落了胎。姨娘本以为是她自己身子弱,可后来才知晓是老太太吩咐人在她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
“齐老太太?”婉竹与齐老太太接触不多,仅有的两次会面里都领略了这位老封君狠厉果决的手段。
只是虎毒不食子、更不会食孙,纵然她再不喜月姨娘,也不该这般行事才对。
"府里上下人人都说老太太对大太太严苛不已,可我雎着老太太心里是极喜欢大太太这般憨直没成算的性子,为了护住她和世子爷,没少打压月姨娘。因国公爷实在偏宠月姨娘,索性连孩子也不给她一个了。”金玉慨然叹道。
这话也要时拨开了婉竹心里云遮雾绕的谜团,从月姨娘主动襄助,到帮她进齐国公府内,所有的示好原来就是为了个子嗣。
且月姨娘手段的确是了得,非但是安插了个金玉在她身边,也在密不适风的松柏院里安插了人手,否则她绝逃不出家庙的那一场大火。
也正是因为这样过人的心计,让齐老太太对她忌惮不已,以至于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机会。
婉竹既是为月姨娘痛心嗟叹了一番,也在心里警醒着自己要好好藏拙,不能重蹈月姨娘的覆辙。
眼雎着婉竹凝神思索了起来,金玉便也识趣地退去了外间,等婉竹有吩咐时,再进屋伺候。三日后。
齐衡玉见婉竹日日只窝在碧桐院里看书、做针线,便从相熟的人手里买了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回来。
那小兔子极亲人,一被婉竹抱在怀里时便要往她脖颈间钻,莹白娇软的妙人儿配上着玲珑可爱的小玩意儿,倒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齐衡玉本是含笑望着怀抱小兔子的婉竹,冷不丁听得身后响起容碧的说话声后,便敛起了笑意,板着脸说道:“可别养死了它。”
婉竹朝着齐衡玉莞尔一笑,柔顺乖巧地应道:"这是爷送给我的兔子,我定会好好养它长大。"说着,她便敛下杏眸,一脸慈爱地望着手里的小兔子。
遥遥雎着,竟有几分母性的光辉在。
齐衡玉凝神注视她片刻,心里只觉得似被轻飘飘的羽毛拂过一般,既是瘁瘁的,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意,
他想,这般平凡且安宁的
日子里,若是能多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在一旁渎趣,兴许也是一件美事。
是以晚间之时,婉竹趴伏在他的肩头,泪睫盈盈地开口央求: "我想去安国寺求一求子。"
展足之际的齐衡玉不假思索地应下,甚至还悦然地说道:"等我休沐之时,陪你一起去。"
婉竹听了这话之后倒是面色沉沉地止住了话头。若是齐衡玉要与她一起去安国寺求佛,那她做事便不大方便了。
好在玄鹰司事务繁多,齐衡玉忙的脚不沾地,也没空兑现承诺,为了弥补独自去安国寺求佛的婉竹,他将自己名下的一家布店记在了婉竹名下。
如今婉竹有了充裕的银钱,也不会再向从前在竹苑时那般捉襟见肘,她打常丫鬟婆子们十分大方,在药膳一物上也是下了血本。
只是药膳喝了不少,肚子却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早年间她在赌鬼爹多和人丫子手里吃了不少苦,冬日穿不暖,吃不饱,身子骨落下了不少病根。她也疑心是因为这些病根才迟迟怀不上孩子,否则以齐衡玉夜夜宿在碧桐院的频次,她不该没有半分消息才是。
是以此番去安国寺上香,她不仅要为月姨娘寻一条出路,更是要在佛祖前诚心诚意地祈祷子嗣。
临行前,齐衡玉已向李氏说明了缘由,李氏欣然应允,并吩咐齐衡玉:“让婉姨娘多带几个仆妇,去佛祖跟前求子便不必带上帷帽了。"
齐衡玉——应下,陪着李氏说了会儿话后才回了碧桐院。
次日一早。
婉竹便由丫鬟仆妇们簇拥着坐上了翠帷马车,因她给了驾车的小厮厚厚一袋常银,一路上那小厮行的极稳,只在拐角处颇鲮了一回。
婉竹下地时没有觉出半分恶心之感,便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安国寺内。她先捐了一百两香火钱,而后才从小沙弥手里取了一卦,卦语是得偿所愿。
婉竹连声念佛,耳畔回荡着沉重的佛音,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诚心诚意地在佛祖跟前求过子后,她便绕道去了厢房,在里头休憩了一阵,用过素斋之后,方才让金玉扶着她往空寂大师的斋房里走去。
“空寂大师便是镜音大师的师伯,听闻在求子一事上极为灵验,姨娘一会儿可要心诚些才好。”金玉特地扬高
了语调,将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语说给几个脸生的婆子听。
那几个婆子皆是齐老太太尽早“特地挑拣”着来陪婉竹去安国寺上香,名义上说的是要保护婉竹的安全,实则是要监管着婉竹,不让她做出有损齐国公府颜面的事来。
婉竹与金玉前脚刚离开厢房,那两个婆子便跃跃欲试地要跟上去,却被眼疾手快地碧白拦住:“那位空寂大师为人请子时可不许闲杂人等陪在身侧,嬷嬷们若执意要跟上去,扰了空寂大师清净事小,可若是阻了姨娘子嗣一事,你们有几条命可以抵的?"
子嗣一事乃是李氏与齐老太太的心病,闻言那两个婆子便干脆坐在了厢房的炕上,再不提要跟上去一事。
佛香袅袅的斋房内。
才送走婉竹主仆的空寂大师正盯着手里的信笺出神,身前的金身佛香正一脸慈祥地望着他,让他在一瞬之间烦忧不已。
“师伯。”镜音大师从插屏后绕了出来,视线望向婉竹离去的方向,疑惑的话已说了出口:“您与那位施主嘴里的月施主有过什么瓜蒽?"
空寂大师一脸的难色。
他并非自小便在安国寺内修行的僧侣,在成为和尚前,他也曾是俗世凡尘中的一员,有几桩剪也
剪不断的尘缘。
如今他已六根皆空,可这些尘缘却依旧不肯放过他,总是要在穷途末路时写信让他相帮。
镜音大师仿佛从空寂大师的脸上读出了所有的答案,他念了声佛,声音低冽地劝道:“师伯既已斩断前缘,何必再自堪其扰?"
正如他,既是知晓自己错了缘,便要回头是岸,不再沉溺其中。
“镜音。”空寂大师的嗓音里仿佛掺杂了几十年的沧桑, “师伯这一世不负众生、不负佛祖、只独独负了她一个人。"
说罢。
他也不管镜音大师听得此话后的脸色有多么的讳莫如深,便立时打开了那信笑,将上头娟秀的字迹揽进了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