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太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堂屋内静寂了一瞬。
月姨娘好似早已习惯了这等没有尊严、与奴仆丫鬟们混为一谈的待遇,她甚至没有朝齐国公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只是将罩衫褪下,留一条能蔽体的单衣。
堂屋内虽没有小厮,齐国公也背过身去不把目光落在婉竹和月姨娘之上,可婉竹还是觉得如芒在背,掠着裙摆的柔英不断收紧,玉葱似指节泛起了青白。
她知晓世家大族里的妾不过是半个主子,却不想还要在人前了无尊严地褪衣被搜身。幼时被卖给人丫子后,被强硬地撕扯下衣衫,如货品般被肆意挑拣的耻辱回忆浮上心头。
她陷在回忆里没有动作。
齐老太太也没有多少耐心去与这个妾室多费口舌,便朝着良嬷嬷使了个眼色,这位朱鎏堂的管事大嬷嬷走到婉竹身前,朝着她福了福身,便要上手去攀扯她的衣衫。
正在这时,齐衡玉冷不丁地从嘴里冒出了一句: “老祖宗,若要查她们,何不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查上一查?"
他这话说的光明又磊落,甚至连眼锋都没往婉竹所立着的方向望去,仿佛说这话只是急着要找出暗害齐容燕的幕后凶手罢了。
可满屋子里的人都是他的骨肉至亲,对他的性子也是了如指掌,素日对万事不小心、从不违逆老太太吩咐的他怎会无缘无故地说这样的话?
非但是杜丹萝按捺不住心中的恼怒,连李氏也频频给齐衡玉眼神示意,让他不要明目张胆的为婉竹说话。
齐老太太望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齐衡玉,一时被一口气堵的不上不下,她冷哼了一声,质问着他:"你想搜谁的身,你老子娘还是我?还是你媳妇和你岳母?"
齐国公忙走到齐老太太身旁,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道:“老太太别与这糊涂畜.生多计较,他是黄汤灌多了犯起了浑。"
话音甫落。
齐衡玉却是自个儿解下了外袍,将腰间的玉石环带扔给了离他最近的婆子,只说道:“你搜一搜,雎睢里头有没有夹带桃汁、桃粉。”
那婆子捧着这价值不菲的玉带,脸上挤出了一抹苦笑不得的神色,哪里敢真搜齐衡玉的身。
立在插屏前头的杜丹萝则是阔上了美眸,一旁的荣氏反复地揉捏着她掩在袖摆下的皓腕,
方才能压制住她心内凛然的怒意。
婉竹也一脸错愕地望向齐衡玉,潋艳着斑斑烛火的眸子里蓄满了不解。
除了她以外,其余人也被齐衡玉不管不顾的行径吓了个够呛,眼睢着齐国公就要发怒,李氏便跳出来说和道: "月姨娘和婉姨娘都是有身份的人,便不必脱衣衫了,就这样搜把。"
主母发了话,齐老太太也不知是不是被齐衡玉给气狠了,一时竟也没有驳斥李氏的话语。
月姨娘便穿回了那件那件薄如蝉望的外衫。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比方才褪衣更要哀伤几分。
婉竹进门才几日,齐衡玉便能为了她与齐老太太叫板,还她一个人该拥有的尊严。可齐国公呢?
十年间,在齐老太太与李氏对她的百般刁难、□之中,他从来没有出言护过她。那怕是一次。
堂屋内各人心思不定,唯独齐衡玉心中清明一片,他知晓若按规矩礼法他不该为婉竹说话,若他盘笨一些,只怕也就被这么囫图过去了。
可他偏偏眼聪目明,睢出了这场以齐容燕为饵的阴谋,矛头正在渐渐指向婉竹。
可恨幕后之人连如此乖巧懂事的燕姐儿都不肯放过。
辽恩公府的人个个欺软怕硬,一个肆无忌惮地向他讨要婉竹,一个使了毒计害了他妹妹,更要祸水东引,将一切的罪责都泼到婉竹的身上去。
他们这样肆无忌惮,摆明了是不把他和齐国公府放在眼里。所以齐衡玉为婉竹说话,不单单只是要替她保全颜面,更是为了出心底的这口恶气。
搜身结束后,仿佛是为了印证齐衡玉的猜测,婆子们只说并未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搜到桃汁、桃粉的痕迹。
桃味不易除,若是有人将桃汁、桃粉带在了身上,婆子们渎近了一闻便能闻出来味道。
“那倒是稀奇了,厨娘也没放桃汁,也没人带了桃粉,莫非是燕姐儿自个儿害自己不成?”荣氏在一旁拱火道。
听了这话的齐容燕愈发泪流不止,本就红肿无比的面容上显出几分哀哀切切的愁绪来, "我……"
"亲家太太这话可说的不对,燕姐儿是个周正的好孩子,怎会在大婚前一日故意将自己弄成这副惨样?"李氏义愤填鹰地为齐容燕说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