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极度恐惧的时候,声音会哽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艰难地发出“嗬…嗬……”的难听音节。
江堰顿了下,然后一手捂住顾商的耳朵,一手盖住顾商的眼睛,狠狠转头,对着那个角落开始骂,骂得还特别凶。
很大声,是会被邻居投诉的程度。
顾商眼前是黑的,听着听着,害怕逐渐被惊讶所替代,他还是第一次听江堰说脏话。
过了不知多久,江堰才重重地亲了下顾商的头顶,一下接一下的,低声道:“没事了。”
顾商半阖着眼,没说话。
“我在这呢。”江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江堰其实压根没睡,他睁着眼睛,全程只盯着顾商,因此顾商一皱眉头、一动,他就把人喊醒了,但没想到还是吓成这样。
两个人都彻底睡不着了。
顾商突然说:“你坐起来,像下午那样抱我。”
江堰立刻懂了,他直起身。
紧箍着他的双臂离开了,顾商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后背一凉,但他硬撑着,什么都没说。
江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再用一层被子包住,像裹了一个春卷宝宝。
额头贴着发烫的脖颈,顾商喜欢这个姿势,四面八方都能靠到江堰,让他觉得安全。
砰。砰。砰。
听着江堰的有力的心跳声,顾商渐渐恢复过来,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停掉那所小学吗?”
江堰沉默了下,“取决你想不想说,顾商。”
顾商停顿了一会,道:“我在处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她办了一所希望小学。”
可是对上银行流水的时候,他敏锐地发觉,账单不对。
于是他抽空去了一趟。
“就是我们白天去的那个村子。”顾商说。
江堰用下巴蹭着顾商的头,“嗯,然后呢。”
顾商闭着眼说话:“然后我发现,村子里的人压根就没想好好办学校,给学校的钱他们挪用了百分之八十,大家平分。”
江堰一顿,示意自己在听,“嗯。”
“最好笑的是什么,”顾商笑了一声,“我妈是知道这件事的,知道后的第二个月,钱给得更多了。”
江堰静静地抱着顾商,还是“嗯”了一声。
“但这没有什么,”顾商轻声说,“决定我停掉的是我去了小学……”
天气还是很冷,顾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小学门口。
龄秋希望小学,他无声地念着那几个字。
随后,他抬脚走进去。
学校不大,毕竟被搜刮了大部分的油水,还能建成什么样?
他从小被莫龄秋教“善良”,可是几个月之内,他看了一堆人性丑恶,经历了好人没好报,认知了帮的是坏人。
顾商感到了迷茫,已经建好的价值观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想,哪怕再坏,但看到小孩子们认真读书、想走出村的模样,建希望小学总有一丁点儿好吧。
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连顾商最后的浮木都要折断。
他听到了声响。
嘻嘻哈哈的,大喊大叫的,破烂的篮球场里,十几个小孩在欺负另一个,又踢又打。
顾商久久怔在原地。
在看到了本该是美好善良的小孩都在作恶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他不管不顾,发疯一般地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