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温雪杳心里就是有强烈的预感,这幅画一定是宁珩当初在如乐公主寿宴上所作。
其实她早从宁宝珠那里,便已经得知宁珩曾经有一个喜欢过的女子。他鲜少为人作画,连他妹妹都不曾有过,但却为那人画过。
或许那人还是他笔下的第一个女子,若仔细论,连温雪杳都是后来者。
当时温雪杏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因为这是她们结婚之前所发生的事,她不愿被过去纠缠。
所以,就算她亲眼见了可能被宁珩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子,那位如今回朝的如乐公主,她也能依旧在众人面前维持端庄与体面。
但是现在,当她看到这幅画再次出现在宁珩桌案旁的竹篓。当她意识到他最近、或许就是这几日,甚至拿出这幅旧画端看过,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尤其方才青年淡声说画中人已经不记得他时,眼底流露出的落寞与悲伤,让温雪杳再无法说不自己不在意。
但温雪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是不是逾矩,因为宁珩在最初说要娶她时,就说过两人只需相敬如宾的过完余生就好。
他最初承诺会给她尊贵与体面,会让她永远都是宁府的大夫人,他允诺了她许多,却独独没有情爱。
这明明是当初令温雪杳感到轻松的所在,为何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不知何时,她的想法竟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贪婪的想要从宁珩身上索取更多的温柔。
所以,如今一旦想到宁珩的温柔与喜爱并不独属于她,甚至或许从未给过她,只是出于礼节而待她好。她的心中便无法平静。
温雪杳无法抑制地想,或许宁珩唯有在看着那副画中的女子时,才会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爱意。那些他无数次忍不住打开画轴回忆过往的瞬间,他一定都在想着那个画中的女子吧。
该有多喜欢,才能被宁珩这样的君子藏在心里,就连成婚,都不舍丢去。
是以,在宁珩纠结过后,郑重说出那句: “你想看便自己打开看。”时,温雪杏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因为那个人如今回来了,所以他是要同她坦白了么?温雪杳不敢想。那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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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季婉婉向温雪杳下帖子约她一同去踏春。
同行的还有如乐公主,温雪杳便知这一趟踏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婉婉邀她春游是假,请她作陪才是真。
若换了旁人,温雪杏或许想都不想便会拒绝,可那人偏是季婉婉。
于是温雪杳便答应了下来,其实她也想近距离瞧瞧,那个被宁珩喜欢过的女子究竟如何。
虽节气意过初春,但寒意仍未完全消退。
踏春当日恰逢宁珩休沐,是以宁珩私心是不愿温雪杳去的,但以他平素在温雪杳面前的形象,又不好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展露出来。
少女今天穿了件鹅黄色料子绣荷叶纹的夹袄,衬得整个人面颊如玉,分外白皙,不见半分已嫁为人妇的模样,反倒格外玉雪可爱。
一想到她是因为出门,为的见旁人才这般倒饬打扮,宁珩的心便又忍不住发酸。
他拽着少女绑在发髻上的淡黄色丝带,心里恶意渐涌,直想将它扯乱、撕断,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不过对上少女那张天真的笑脸,这样阴暗的想法也只在心尖逗留片刻,就被驱散。
他揉了揉缠在指尖的少女发带,颇有些爱不释手, "今日几时回来?"温雪杏今日的模样太过可爱,他心喜的紧,已经忍不住想弄乱。
温雪杳也看出来了,宁珩今日似乎格外缠人,但她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到了另一处——莫不是他不想让她见如乐公主?
胸腔有些发堵,平淡的话音就显得有几分敷衍, "我也不知道会玩儿到几时。"
宁珩自然听出了温雪杳的语气不对,他有些莫名,于是更加热情体贴, “那我晚些时候,去等你?"
温雪杳一听,瞬间眯起眼, "你若只是想等我,在府里等着便是,何需专程去跑那么一趟?"
宁珩一噎,没等他再开口,小姑娘已经拨开他缠绕着她发带的手指,丢下一句, "将我的发髻也弄乱了。”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徒留宁珩一人独自在风中凌乱,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宁珩皱眉,回身看向目睹了全程的宁十一, “夫人今日怎么了?”
似乎也不仅仅是今日,她好像近来对着他便一直情绪不高,就连昨日他特意穿了她新年为
他缝制的里衣伺候她,她都没有多看他几眼。
思及此,宁珩脸色陡然一黑。
近些日子温雪杏都鲜少让他碰她,也就是他缠得紧,晚间她应付不得,才半推半就的同他来了几次。
莫不是她已经腻味了他?这个想法甫一在脑海中出现,便犹如晴天霹雳。
以前温雪杳心细,连他换了新的腰封都能察觉。今日他为了挽留她不仅焚香沐浴,还特意搭配了衣着与发饰,她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这不是厌了他,又是什么?
莫不是那日宫宴之后,她私下见了元烨,回来再看他后,便觉得他不似少年人那般细皮嫩肉,就对他失了兴致?
可分明在书房时,瞧见他为她亲笔作的画还是好好的。
不对。
宁珩忽地想起,那日书房里,她是突然说身体不适离开的。莫不是那时便出了什么问题?
宁十一瞧了自家世子一眼,小声回道:"世子您是真不知晓?"
宁珩眉头皱起, "什么?"
"夫人应是误会了您与如乐公主……"
“我与如乐公主?”宁珩眉头皱得更紧, "此话怎讲?"
宁十一心中也有狐疑,他很久之前便知晓世子心中有一个女子,后来才知那人便是如今的夫人。所以他也不懂,世子心中既已有夫人,为何还会大庭广众之下为旁人作画。
宁十一: "世子您当初不是在公主寿宴时,专门为如乐公主做了一副画么?"
宁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阵愣然后,他忽地一笑, ”我何时说那日画的乃是如乐公主了?"
难道他在公主寿宴,大庭广众之下,竟偷偷画了旁人?宁十一:
若那人是他们家世子,好像也不是如何稀奇的事。
"上京城都是如此传的。"宁十一道。
“那日如乐公主只是命我现场作画一副,可我又没说画的就是她。”宁珩淡道,心情莫名也有些不快,都是这些该死的流言,才让温雪杏心中恼了他。
但是这个念头甫一从脑
海滑过,他猛地又意识到什么。阿杳她,该不会是误以为他为旁人作画,近来还拿出来反复观之、暗暗回味,这才醋了吧?
青年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
其实这事倒也好解释,只要让温雪杏亲眼看见当初那副画,他画的究竟是何人,一切误会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