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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我的天后堂妹

大明宫中有一座巨大的马球场,沉寂多年之后又重新焕发了光彩。

太宗皇帝和废太子李承乾都十分喜欢打马球。上有所好,下必从之。当时皇宫中的这座马球场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李治登基后,他和太子李弘的身体都不太健康,对打马球这种激烈的运动一向敬而远之。

但李贤截然不同,他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十分喜欢打马球,经常在皇宫内的马球场打上几场。在李贤成为太子后,马球场也逐渐焕发了活力。

李显他属于人菜还爱玩的类型,每当东宫举行盛大的马球比赛,他都跑去观看,场场不落。

至于为什么不上场嘛,当然是因为被嫌弃了。所以他只好在王府的马球场与宫女、侍卫一起打,过过瘾。

对于高水平的马球比赛,李显十分爱看。这次李贤拉了一群权贵世家子弟在皇宫马球场打马球,李显自然也去了。韦滢滢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去年,朝廷改元调露。

正月刚过,长安城春寒未散。树木的叶子历经寒冬后,连一片残也都不见了,枝桠勾勒的依然是肃杀的冬景。

李显和韦滢滢坐在前排,旁边是相王夫妇李轮和刘道涵。

兄弟打过招呼后,各自坐下,目不转睛地看向马球场上的赛况。李贤带领的这一支队伍身着红衣,另一支队伍的队长是曹王李明的儿子千金郡王李俊。

曹王李明是太宗皇帝最小的儿子,母亲是巢王李元吉的王妃。李元吉死后,太宗皇帝将巢王妃纳入宫中。

李贤和李俊皆是皇室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意气风发,即便身份有高下之分,马球场上也没有相让。

两班人马打得十分激烈,现场的分数咬得很紧。

其中一红衣青年与李贤配合默契,多次冲破李俊一队的防线,行动之灵活,眼光之敏锐,令人赞不绝口。

细看来,这青年剑眉星目,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器宇轩昂,看样子是某个世家的儿郎。

李显的全部心神都在赛场上,看得浑身激动热血沸腾。直到中场休息的时候,李显才腾出时间询问韦滢滢道: “那个穿红衣和五兄配合默契的人是哪家的郎君?我怎么没见过?”

韦滢滢让李显指人,看过去也不认得。李显回头,又问后面的人。那人也是一

位宗室子弟,闻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说道: "他就是赵道生。"

"赵道生是……"李显反应过来,立马闭上嘴,朝这人点点头,又转过身去。

赵道生,这个人在宫中就是禁语。天后不喜,天皇漠视,太子宠爱。宫中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把这人忽略,生怕因着这事惹得天皇天后太子不喜。

李显自然也是如此。

下半场,李显看得心不在焉,他不断想起废太子李承乾和太常乐人称心的事情来。称心被杀一事,让李承乾和太宗皇帝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马球场上依然热血沸腾,但李显的血就仿佛深渊下的暗流,冰冷而躁动。

韦滢滢和李显恰恰相反,上半场看得随意,下半场完全被吸引了目光。直到结束,她想和李显分享兴奋激动的时候,才发现李显神色不对。

于是,她关切问道:"七郎,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对劲。"

李显强颜欢笑,内心不断唾弃自己,道:"没什么,许是昨天没睡好,今天没精神。"

韦滢滢闻言,狐疑地看了眼李显,见在外面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人回来,韦滢滢还记着这个事情,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李显神情怏怏,道:“我刚才问你的那个红衣青年是赵道生。”

韦滢滢惊了一下,道:“竟然是他,没想到啊没想到。天皇天后没管,你操什么闲心,省得三面不是人。"

李显将韦滢滢拉过来,耳语道: “我大伯就是李承乾,他曾经也有一位男宠,后来被太宗皇帝杀了。"

韦滢滢闻言,抬头和李显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缓缓点了点头道: “明日,我妹妹来府里,我托她给家里说一声。"

李显扶着额头想了又想,最后摇头道: "不行,不能这么做。"

韦滢滢压低声音,不解道: “这可是难得的把柄……”

李显和韦滢滢头抵着头,小声说道: “阿耶是因为仁孝友悌才被太宗皇帝立为太子。”

“阿耶前面还有个四伯呢。”李显更加小声地补充道。韦滢滢深吸一口气,握住李显的手,道: “我明白

了,咱们得继续忍。”

当年文德皇后的长子李承乾和次子李泰相互攻讦,但最后却让最小的儿子渔翁得利,成为太子登上皇位。

李显重重地点头,道: "咱们一定要稳住。"

这次马球比赛李贤一队能够获胜,赵道生功不可没。李贤高兴之后,赐给他十对金盏和三百匹绢。

东宫的属僚听到后,心中酸得只冒泡。以色侍人的奴婢获得的赏赐都比他们多,上天何其不公。

去年太子宾客戴至德去世。这位辅佐过两代太子的宰相在临终之前忧心忡忡地给李贤上表让他善于纳谏、赏罚分明、亲贤臣远小人。

而现在,赵道生愈发受宠,李贤有很多事情都和他商议,将东宫属臣抛到了脑后。

东宫臣子韦承庆看了眼周围同僚的表情,心中愈发担忧,当年废太子就是倒在男宠身上,他不能

让太子重蹈覆辙。

于是,韦承庆向李贤上表劝谏他要亲贤臣远小人。奏章上去之后,韦承庆坐立不安,心中惴惴,旁人见状奇道: “你怎么了。”

韦承庆对他说道:“我给太子上了一封亲贤臣远小人的谏表。”

这人听了,眼睛里露出钦佩的目光,向他行礼道: “韦兄正直敢言,在下佩服。”

韦承庆闻言,心中的激动和自豪冲散了不安。他颇有几分诸葛亮写《出师表》劝谏阿斗的气势和“担当”。

那人离开后将韦承庆的英勇事迹说给同僚,众人先是赞叹一番韦承庆的气节,然后暗戳戳地指桑骂槐内涵赵道生。

没过多久,太子派内监过来请韦承庆前往书房。以太子对赵道生的宠爱,众人不确定结果如何,纷纷起身相送以示支持。

韦承庆转身对众人说道: "各位,某先过去了。"说话间,韦承庆竟然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韦承庆和韦滢滢同为京兆韦氏,但却不是同一房的人。世家大族之中为了家族绵延,经常多头下注,各为其主。这韦承庆和英王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韦承庆进了太子书房,行完礼,小心地觑了眼李贤。只见太子一脸微笑,见他来,赶紧过身扶起他携手上座,道:“不必如此多礼。我读了你上的奏表,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承庆的心松了一口气,笑道: "殿下谬赞了。"

李贤一脸郑重道:“去年戴相临终前,叮嘱我要亲贤臣远小人。今日我读了你的奏章,发现贤臣就在自己身边,望你以后多教我。"

韦承庆起身,连忙道: “臣不敢当。殿下圣明,故有贤臣在身边。”

李贤道: "以后多赖诸君教我。"

韦承庆心中充满了怀才得遇的满足,两人相谈甚欢。韦承庆临走时,李贤又赐给了他一套琉璃茶具并五百匹绢。

韦承庆走后,赵道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眉头紧皱,面露不悦之色道: “这韦承庆也太不识抬举了。他是什么东西,竟然自比诸葛亮,这岂不是说殿下是扶不起的阿斗?"

李贤将面对韦承庆时温和的笑容收起,揉揉额头说道: “你先去别院住些日子再回东宫。”

赵道生听了,如遭霹雳,不可置信道:"殿下,你要赶我走?"

李贤走上前,握住赵道生的手,看着他如朗月般的面容,心中有些不舍。但为了将来以及赵道生的安全,他狠了狠心,道: “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了台面之上,我越维护你越保护不了你。我在长安城有一座宅子,你先住在那里,我一定会将你接回来的。"

以色侍人,色衰爱弛,一身荣辱皆系在别人身上。太子颇好声色,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回来是什么光景。

赵道生犹犹豫豫不想走,乞求道: “殿下,求你不要赶我走……你把我贬去养马洒扫都可以,求

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李贤闻言,用另外一只手将赵道生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但嘴里却吐出让赵道生浑身发冷的话语: "不可以。"

赵道生听了,眼睛蓦地蕴出一层雾气,倔强地看着李贤。李贤心一软,叹气道:“我会去看你的。”

赵道生转悲为喜,道:“我会好好练习打马球等着殿下过来。”

李贤厚赐直言进谏的韦承庆,并将男宠赵道生赶出东宫一事,迅速让李贤得到朝野上下的赞赏。赵道生被李贤安置到长安城的一座宅院里,内心不乐,日夜期盼李贤能将他重新接回东宫。

然而,越来越多的传言告诉

他,他好像被太子抛弃了。太子抛弃他就像脱掉了一件沾满污渍的衣服,整个人在朝臣看来又变成了清清白白的帝国继承人。

赵道生不相信太子真的抛弃了他,就去找以前相熟的人托他带信。得来的回复永远都是“稍安勿躁” "安静等待"之类在赵道生看来就是敷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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