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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控制

“1981年1月22日你住在哪家旅馆?”“设计院对面的港桥宾馆。”"用什么电话联系的施桐?""宾馆前台的电话。""穿的什么衣服?"“就那件格子呢大衣。”"施桐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蓝色棉袄。"

只要找到当年港桥宾馆的入住信息、通话记录,再有人证,就能坐实他杀害施桐的事实。即使现场勘查记录不在,即使他翻供说只是推操,并不想真正杀了施桐,但误杀这一条,绝对跑不了。

"咔嗒!咔嗒!"

急促的笔帽拨动发出的声音不断刺激贾慎独的神经,赵向晚乘胜追击,趁他迷糊继续

追问各种细节。

“1981年1月17日上午,你在火车站见到翟欣莲时她穿什么衣服?”"藕荷色棉袄,桔色围巾。"

"和翟欣莲一起到你三姐家时,遇到了什么人?"

"邻居洪大妈最爱管闲事,听到响动出来和我打了个招呼。"“你用什么砸的翟欣莲?”"台灯。""当场身亡吗?""差不多吧,我又用绳子勒了两分钟,估计死透了才装进麻袋。"

为了避免贾慎独翻供,赵向晚不断在与贾慎独对话之中找出漏洞、发现谎言、追寻线索。在笔帽拨动发出的咔嗒声中,贾慎独的自信完全被击溃,曾经在学生面前不可一世,习惯性打压、操控他人的大学老师,在这一刻彻底被赵向晚征服,有问必答,实话实说。

下一次让贾慎独进入这种状态,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必须一次性到位。大脑飞速运转,不断与对方斗智斗勇,如此高强度的审讯,赵向晚有点撑不住了,脸色越来越白。

朱飞鹏见状,忙走过来,关心地拉了她一把: “休息一下吧?”

从高广强开始,审讯已经进行了四个小时,即使是铁打的勇士,也支撑不住精神如此集中的问话。

赵向晚坐回椅子,长吁一口气: “好。”读心术的作用,已经发挥到极致。剩下取证的事情,交给大家。

贾慎独正式被刑拘。

如赵向晚所料,清醒过来之后的他,开始叫屈喊冤。

高广强汇报案情之后,市局高度重视,成立专案组,与昌汉县公安局联系,联合侦查。

三天之后,昌汉县麻源乡贾家村贾慎独老屋茅厕之下,挖出骸骨一具。后脑有钝器伤,甲状软骨、环状软骨纵向骨折。

翟欣莲家人来到星市进行DNA检测,一周之后结果出来,这具骸骨正是翟欣莲无疑。翟母与翟弟伤心欲绝,下跪恳求政府严惩凶手。

根据贾慎独的口供,专案组同志来到开了二十多年的港桥宾馆,查找1981年1月在宾馆工作的服务员,拿着季昭绘制的照片询问她们是否有印象。

季昭根据贾慎独现在的骨相,绘制出十一前的他,穿着灰白格子呢大衣,斜背着一个挎包,面相猥琐,活灵活现。

r />这张照片立了大功,即使是十一年时光过去,依然有人记得他。

港桥宾馆负责打扫房间卫生的服务员一看到照片就认出他来: “啊,我记得他,一身难闻的味道,偏偏还穿着个呢子衣,丑得很古怪。他只住了一晚上,拿宾馆毛巾擦皮鞋,蹭了好多泥灰,真是恶心。我们几个服务员背后都骂,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素质的人。"

前台服务员也跟着说: “对,我也记得他。他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用宾馆的电话打出去,好像是约什么人见面,然后就结帐背着包包出去了。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看到外面救护车、警车呜呜呜地响,外面好多人在议论,说有人跳楼了。

说实话,我们几个服务员议论过这事,总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好人。不过那个时候也没警察来问,我们只是背后说了几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有警察来问?那我一定得说,对!就是这个人,丑得很,还穿件昂贵的呢子衣,特别滑稽的感觉。"

当另一组警察带着贾慎独、翟欣莲的画像去询问昌汉县火车站附近居民时,也有人认出来了画像上的人。

贾慎独三姐家曾经的邻居还住在原处,已经七十岁的冯大妈记忆犹新,一看到画像就叫了起来。

“对对对,就那天晚上,贾艳明的弟弟带了个秀气的丫头过来住。那丫头穿着件浅色的长棉袄,围的那条桔色棒针围巾特别打眼,让人一看就想买二两同色毛线来织。"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家里一大早就出了门,贾艳明把她那辆农用三轮摩托车开了走,我光听到外面突突突地响,估计他们是回老家去了吧。"

"那个姑娘?我只看了那一眼,后来没有再见过。"

先前高广强去村里询问时,村民的态度并不配合。可是当尸骨一挖,当地警方出动,贾慎独老父亲吓得咯咯抖时,所有人都老实了。

“那天早上蛮冷,起了霜,贾家三丫头开着个三轮摩托回来,从车上拖了个大麻袋出来,看着还挺沉的。我问那是个啥,贾家儿子说是托三丫头做的腊肉。真的是,骗人也不会骗,三丫头在火车站租房子住,做腊肉连个熏松枝的地方都没有,还做腊肉。"

"不过我真没想过,那里面是个大活人!"

“我要是知道麻袋里头装的是人

,肯定会报警的嘛。”

"造孽哦,谁知道他们家翻修茅厕是为了埋尸体?想想都怕咧。难怪后来他们家翻修之后怪事连连,一个接一个地生病,去他家坐一会都觉得全身发冷,肯定是有阴魂索命!"

“还大教授?我是说贾慎独那小子怎么突然出钱修路?原来是坏事做多了睡不着觉,想得做点善事给自己积福气吧。"

贾父装死,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不停地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儿子是大教授,是有大学问的人,是文曲星下凡,他是我的命!你们要是抓人,就把我抓走吧,那丫头是我杀的,对,就是我杀的。

市局出去数十名警力,联动昌汉县公安局,终于将所有证据收齐。

看到翟欣莲的DNA检测报告,贾慎独开始翻供: "人不是我杀的,是我三姐误杀,我帮他处理尸体而已。"

话音刚落,一份口袋甩在贾慎独面前: “这是贾艳明丈夫胡杰的口供,他回到家之后发现卧室有血迹,客厅地面有血腥味,还有拖拽血印,等到贾艳明回来之后立刻逼问,贾艳明告诉了他实情。"

贾慎独面色一白。

他以为三姐一死,三姐夫举家搬走再难找到踪迹,没想到警方寻人的本事一流。所有证据都摆在他面前,不容抵赖。贾慎独终于低下头,哑声道: “我,我认罪。”

重案一组所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案件的结束,小黑板时刻再次来到。所有人都端正坐在会议桌旁,包括季昭,都聚在一起,听赵向晚给大家答疑解惑。

这一仗,是一场硬仗,难就难在时间久远,很多证据都难以收集。

为了揪出贾慎独,大家费尽心机。想着贾慎独是社会地位高、有学问的高智商者,肯定审问起来特别困难,因此做了无数前期准备,不敢轻易打草惊蛇。

赵向晚拿起粉笔,转身在小黑板上写下“环境”二字。

刚刚写完这两个字,朱飞鹏便举手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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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向晚微笑点头: “没错。审讯其实就是套话,套出对方的信息。怎么才能快速套出有用的信息,逼嫌疑人讲出真话,环境非常重要。"

得到赵向晚肯定之后,其余几个重案组的成员也都来了精神。“咱们高组长先出马,稳住贾慎独。”

"飞鹏也是个厉害角色,当时那慢吞吞的劲儿,快把贾慎独急死了,哈哈。""季昭仿制的照片立了大功!"“最厉害的,还是向晚,她一边拨笔帽一边审问,当时看得我都喘不上气来。”

朱飞鹏哈哈一笑: “向晚,你别说,你那一套微表情理论还真有用。当时我把季昭画的照片翻过来给贾慎独看,他突然屏住呼吸,眉毛上挑,眼睛瞪大,这说明他很吃惊,而且恐惧。"

何明玉说: "对对对,我记得当时看到照片时,他的嘴唇紧抿,成典型的“一字形”,这代表他的心理开始设防,而且贾慎独的嘴型有点地包天,猜忌心、防备心都很重。"

在场的人都同时说出一个词: “冻结反应!”朱飞鹏指控贾慎独推施桐下楼时,他的表情、动作完全符合冻结反应的所有描述。

朱飞鹏问出一个一直不明白的问题: “你怎么就猜得那么准?仿佛看到贾慎独杀翟欣莲的过程,当时我们都不敢插嘴,就怕干扰了你的审问。"

赵向晚应该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听到了贾慎独的内心独白?

赵向晚微笑: “我一边问一边观察他的表情,随时调整,这和算命先生忽悠人那套一样,半猜半推理。"

重案一组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发出一声喟叹:天赋,对吧?唉!学不来。

何明玉问: "向晚,你为什么要故意发出那种咔嗒咔嗒的声音?"赵向晚拿出钢笔,再次拨动笔帽,听到那熟悉的咔嗒声,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世上总有一类人,自以为聪明,自以为权威在手,能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以操控他人为乐、为荣。殊不知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没有自信,只要找准他内心的脆弱点,一击必中,便溃不成军。"

这话一说,大家都开始热情讨论起来。

“向晚你别说,还真是这样。像贾慎独这种大学教授,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不断打

击学生自信,然后达到操控他们的目的。像这样的人,其实就是最没自信的一类人。真正有本事的老师,真正懂得多的人,都虚怀若谷,善于发现学生优点与长处,用心培养。"

“审讯的时候就能看出来,拿开那点教授的光环,贾慎独屁都不是!他特别在乎容貌,搞半天他那个还不行,难怪对戴敏丽出轨那么憎恨,我啐!"

“当时我们一起配合,激将法逼出他的真话时,真是爽啊。哈哈,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其实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小人。"

等到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赵向晚道: “为什么我在审讯室设计拨笔帽这么一个环节呢?是因为我想营造出一个令他失控的环境。"

对于贾慎独这样一个以操控他人为乐的人而言,他最讨厌令他失控的东西。失控的人——1975年戴敏丽出轨、1980年翟欣莲拒绝他的求爱;失控的事——1981年1月17号火车站遇到施桐;失控的环境——施启燕跳楼引发群愤,纷纷声讨他这个老师不把学生的生死放在心上。

因为讨厌,所以他要把这些令他失控的东西,都毁掉。一旦不能毁掉,他便会进入一种抓狂的状态。

这一点,赵向晚在施启燕跳楼之后便看出来了。

他原以为通过前段时间的打压与逼迫,施启燕会跳楼身亡,可是没想到在顾之光、赵向晚等人的劝说之下施启燕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因此他当众说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这才点燃了群众的怒火。

因此,赵向晚要在审讯过程中,营造出一个他无法控制的环境出来。

警方的强势勿容置疑,审讯室的冷硬风也没有问题,可是这样的环境,是规范、标准,是贾慎独这个从事学术研究,长期站在台上演讲的人能够控制、适应的。

赵向晚问大家: “老师上课的时候最讨厌什么?”这个问题大家都会,纷纷抢答。"讲小话。"“做小动作。”"不好好听讲。"

赵向晚再一次拿起钢笔,拨动笔帽。咔嗒!咔嗒!

啊,多么难听的声音。

任何一个上课的老师,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抓狂吧?如果学生在课堂上做这样的小动作,老师早就严厉制止。可,如果在审讯室里呢?如果是警察发出这个声音呢?

赵向晚微笑:

"所以,我用这个声音扰动他的心神,让他感觉所有一切都失去控制。"

所有人都冲她竖起大拇指: “牛!”

赵向晚摇摇头: “这没什么,还是大家辛苦了。”

在她看来,利用读心术问出案件真相,这是小道。从犯罪嫌疑人的微表情反应来推断真假,很多有经验的刑警也能做到。

真正起作用的,还是所有公安干警忙碌奋战的那些琐碎细致工作。

不断走访群众、询问证人、取得证据,反复不断地比对证物,最后才能让贾慎独低下那颗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头颅,认罪伏法。

高广强对赵向晚的表现满意至极,有天份、有能力,却不骄不躁,真的很难得。

他拿出一份盖着大红公章的实习证明递给赵向晚: “马上暑假就结束了,你在重案组实习的这段时间表现非常好,我给你打了个大大的优秀。"

在大家的鼓掌声中,赵向晚的暑假结束。

重新回到公安大学,赵向晚和章亚岚、武如欣、孟安南三个见了面都很开心,聊着暑假各自做了些什么,分享从家里带来的吃食,整个宿舍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过了一个月,赵向晚接到蒋汀兰的电话。电话那头,蒋汀兰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向晚,我同学,我同学出事了!”

这个暑假蒋汀兰一直在四季大酒店实习,跟着卢曼凝当助理,学到了很多,只是因为学校马上要开学才不得不离开。

经历过一段被拐的非人折磨之后,蒋汀兰好不容易才寻回自我,按理说留了一年级的她应该在京都经贸大学读大三,她嘴里所说的同学,是指现在同班的大三同学,还是曾经同学的大四同学?

不管是哪一级,都是年轻女孩子,出事,出什么事?赵向晚冷静询问: “别急,慢慢说。是谁出了事,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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