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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录制节目告一段落,江岚茵独自到车库取车,习惯性发过去微信,报备自己下班进程,收到季听肆关切的回应后,她蹬车准备回家。

耳机里的音乐声悠扬,她把衣领拉到最高,阻挡冷如刀锋的寒气。右转离开电视台时,突然一个急刹车,魂不附体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坐在小马扎上的男人见到她,立刻起身上前,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手上拎着匆匆包好的晚餐,笑容比今天的温度还要冰冷。

"外甥女,你下班这么晚啊。"

江岚茵面对这个舅舅,脑子里的警戒钟声敲响,不愿给他好脸色, "有事?""这不是半年没见了,你舅妈说让我来看看你。"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江岚茵冷冷瞥他一眼,开口便是逐客令:“现在看过了,你可以走了。”

"都是一家人,这又在电视台门口,被你同事瞧见不尊重长辈,传出去名声不

好。"“说的跟我在乎似的,”江岚茵脚下用力,调转方向便要离开。

车子刚动两下,何伟一把抓住后轮胎,像是故意被卷进去而为之,接着,哀嚎声遍野。

电视台门口的保安和经过的人逐渐聚成小人流,将这个地方包围起来。

何伟坐在地上,举着手哭诉: “大家快来看看啊,我这个侄女现在发展好,节目有了知名度,开始不认亲戚了。"

江岚茵推着车子,想从人群中挤出去,却无济于事,她板着脸,狠心甩下一句:"你演技这么好,去跑龙套也比现在碰瓷赚的多。"

何伟高声哀嚎:"瞅瞅她说的这叫什么话,我作为她的亲舅舅,只是来探望,就被她各种威胁,甚至用车轮子碾手,哎呦,我姐姐这造的什么孽,被孩子拖累害死就算了,如今又来害我这个舅舅。"

江岚茵指着地上打滚的泼皮,气得浑身发抖:"现在是法治社会,胡编乱造也要承担责任。"

“你们都来评评理呀,舅舅受伤了,她连最简单的送医都办不到,”震耳欲聋的声音引来更多人围观,似有闹大的趋势。

江岚茵翻开手机拨打120,讲完事情经过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将脚踏板踩得飞快。回到渝水湾花园,确定没有人跟来,江岚茵快速上楼,关紧房门,这夜,她睡得极不踏实。

以为无视何伟的无理行为,过段时间他自讨没趣就回徐北了,可第二天,看到蹲在电视台门口睡觉,嘴唇被冻得乌黑,身上连抗旱的衣服都没有的人,江岚茵的脑袋仿佛要炸裂开。

若蹲在这里的是个乞丐,她兴许会自掏腰包施舍一百块,可他是那个只会啃老不学无术,背着江岚茵卖掉爸妈的房子,又跟媳妇儿自作主张,妄图送她早早嫁人,自私自利世间罕见的何伟。

毫不夸张地讲,江岚茵看到风餐露宿的人,竟觉得那是他前半生积攒下来的恶报。

电视台门口面前的柏油路时不时有车辆鸣笛经过,吵醒了正在熟睡的人。何伟睁开眼看到自己要等的人,顾不得手脚酸麻挡在门口。

江岚茵无奈道: “你想干什么?”

"舅舅不是说了,来看你。"

"你不是看过了?”赖在这里不走,无非是目的还

没有达到,江岚茵冷哼一声,直白问道:“最近遇到什么困难了?"

被看透的人挠着耳朵,垂着头的样子很心虚。

江岚茵气极,并不想伸手帮他,出于好奇,她接着问:"想借多少钱?"

何伟脸皮厚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万?你想都别想。”

何伟:"不是五万,是五十万。""你疯了吧,我哪有这么多!"

"你爸爸不是有三十万的抚恤金么,最近还听说,你攒齐了房子的首付款,宁城的房价我打听过,普通的地段首付款大概八十多万,”何伟态度诚恳地保证道:“借完这回,舅舅以后绝不打扰你。"

"不打扰我,意思就是钱也不准备还了,”江岚茵抓住他话题中的漏洞,冷嘲热讽: “在这个世界上,路边乞丐都比你有诚信,即使我能拿出这么多也不会给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何伟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恶狠狠地宣誓:"既然这样,从现在开始我就住你们电视台门口了。"

"随便。"

第三天,何伟继续赖在电视台门口。

第七天,一位二十岁的女孩来到电视台,说自己帮助一个饿肚子的人买饭,那人欠了五十块钱,并说还账就找江岚茵。

扫码支付后,江岚茵狠狠瞪了眼那个无赖,留下一腔无处发泄的怒火,转身回电视台。直到半个月后季听肆出差回来,门口缠着自己的人仍在原地,似有安家立宅的迹象。江岚茵握着手机,看到一遍又一遍的来电,害怕他心急冲到电视台,只能按下接听。"姩姩,你刚才忙什么呢?"

“阿肆,你最近别来电视台找我。”

分开半月甚是想念,准备缠着她耳暨厮磨几天的热火被一句话浇灭,季听肆顿感失落, "怎么了?"

"没什么,我最近工作很忙,没时间照顾你。"

“我不用照顾,还像往常那样,在办公室等你下班。”

“那也不要,"江岚茵找不出理由,唯有转移话题, "你在渝水湾的家等我,下了班我们去买菜,出差这么久没好好休

息,我心疼你。"

“哦,原来是这样,”季听肆松了口气,应下来, "好,那我现在回家等你。"

"嗯,好。"

总算搞定了一个人,挂断电话后,江岚茵接着叮嘱另外一个, "珮珮,不要告诉你哥最近发生的事。"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敢骚扰你,我哥锤扁他的头啊。"

“那是我舅舅,一个非常难缠又爱耍无赖的人,我害怕他知道阿肆的身份,会调转矛头缠着阿肆,"江岚茵的担心不无道理, “阿肆那个人心软,看我被欺负,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我解决麻烦,到时候对方开出天价他也会答应。"

季恩珮闻言,忍不住笑道: “我哥才没那么傻呢。”

"你忘了郑成明的事了?为了救我,阿肆筹了一个亿。"

"额……好像也对,”季恩珮唉声叹气着,"好吧好吧,我帮你隐瞒,不过这件事他早晚会知道,最好别拖。"

江岚茵拎着包,关上办公室的门窗和灯光,准备下班, "我舅舅这个人,难说。"原本想着置之不理,过段时间何伟没讨到好处,自觉没趣就会离开。

哪知下班后,看到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自行车遭到恶意破坏,她气愤不已,整颗心揪痛起来。推着自行车到门口,径直走向已经拉了两天白色横幅的人,厉声质问:"这是你干的?"

何伟嗑着瓜子,慵懒地掀起眼皮, "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

“电视台每个角落都有监控,”翻开通讯录,寻找监控室负责人的号码,江岚茵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冷静, "如果被我发现使坏的人是你,我要找律师告你。"

"告去呗,不就一辆破自行车,能值几个钱。"

“98年买的梅花将近一万块,"江岚茵知道说再多没有用,拨通电话后跟对方请示, "你好,我是《幸福列车》节目组的主持人江岚茵,刚才我去车库,发现有人故意破坏我的车,麻烦您帮我调下监控吧。"

“费那事儿做什么,”

何伟烦躁地啐道:“就是我干的,这几天没钱吃饭,想把你这辆破车推去卖废品,锁太难撬,就一气之下踩了两脚,它自己不经踹,赖我了?"

江岚茵跟电话那头道声抱歉,若继续莫弈下去,唯恐何伟做出更过分的行为,况且这两天,她在网上刷到了关于电视台拉横幅控告的视频,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她先败下阵来。

"借给你钱可以,但要让我知道你拿这笔钱去做什么。"

何伟犹豫片刻,灵机一动, “我当然不是拿去干坏事。”

宁城一个没什么知名度的小医院里,何伟带她上三楼,站在病房门外张望。

"小羽上个月查出来白血病,我们花光所有积蓄治疗不见效果,辗转换了不少医院,舅舅实在没办法,只能求你帮忙了。"

因化疗所致,病床上戴着帽子,十八岁的花样年纪沧桑得有些吓人的男孩,正是舅妈嫁过来带的儿子,虽不是何伟亲生,但这么多年来视如己出,早就有了血浓于水般的亲情。

江岚茵轻声询问:“你为什么不早说借钱是给小羽看病?”

何伟拒不回答她的问题,直入正题:

"岚茵,你表弟今年刚考上大学,跟你一样是播音系,他一直以你这个姐姐为荣,谁曾想开学不到两个月,他在运动会上摔倒送去医院,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忍着不告诉家长。"

"治病嘛,你急需用钱,可以找我大伯父借。"

何伟: “你舅妈不让我去求他,如果不是逼到绝路,我怎会缠着你这么久。岚茵,你十八岁的时候爸妈双双去世,如今换成表弟,你也不希望他年纪轻轻就饱受痛苦对吧?"

是的,她不愿。

大人有罪,孩子无辜,江岚茵深知这个道理。她当即应下,递出银行卡: "这里边正好有五十万,密码是六个一,拿去给表弟治病吧。"

何伟搓搓手,难掩兴奋: “谢谢我的大外甥女,从今往后,舅舅再也不来打扰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嗯。"

何伟捧着那张银行卡,憧憬美好未来:

“我明天早上八点半到

银行,取这么多钱应该要去VIP通道吧,不行,我得买个密封结实的手提袋。"

江岚茵在打车软件上下单,司机师傅帮忙把自行车抬进后备箱。回家的路上,她心里不是滋味,抠着屏幕的手开始颤抖。

工作后,她想有一个家,哪怕小到只有一室一厅,被家具和生活用品堆满,只要能遮风挡雨住着舒适,便觉幸福。

这个想法,是老家房子被卖掉,渐渐走出抑郁症后的念头。

所以,大学剩余的六年时间里,一有空闲时间就去打工,无论风吹日晒还是寒冬腊月,奔波在各种兼职工作中,忙碌并充实着,那段时间,攒钱成了她唯一的乐趣。

好不容易等到今年,加上电视台工作的薪水和大伯父的一点资助,她改变主意,重新选择地段,看房,定房,选家具,甚至开始选择装修公司,过程顺利到忘记难熬的过去。

不承想,一朝变故,她的生活被打回原样。

出租车抵达渝水湾花园,江岚茵站在门口,拨通了联系半年的中介号码。"你好,前段时间看的房子,尾款我拿不出来了,帮我退掉吧。"

顾聪感到意外,不便过问太多:"先前付的订金退不回来全部,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争取。"

"嗯,谢谢你。"

江岚茵推着自行车上楼,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贴上指纹开门,藏在侧面冲出来的人故意制造惊喜,欢迎她回家。

“嘭”一声,彩色礼花枪从头顶炸开,溅起一地碎屑,江岚茵扯扯嘴角,淡漠回应:“阿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等下不能陪你去超市了。

"不舒服?"季听肆丢掉手中的道具,目光落在手上的自行车,伸手抬进屋,而后转身拥着她,手背贴在额头上探测温度, "低烧吗,我去拿温度计。"

江岚茵被他安排在沙发上,直到那个人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寻找,一无所获的人回到客厅问:"温度计放哪里了?"

她摇头,伸手,呜喃着: “阿肆,你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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