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组各自分配了检查区域，下车后，直接开始排查工作。张师傅带着叶秋莹和一个消防人员，一路先去重工业厂区，钢材、冶金、机械.…

不得不说，哪怕身处八十年代，国营大厂的规模与正规程度，也不是后世一些私营小厂能比的。

附近几个厂区，不少主任和科员与张师傅都是老熟人，每年都得进行一两次大规模电路检查，想不认识都难。

一般情况下，工厂配备的水电工，每天都会做好记录报表。

三人除了查看报表，消防员检查消防设施，张师傅负责重点排查工作，叶秋莹新人一个，则负责普通线路检查。

工作不算难，全靠个人细心负责。

一个早上下来，叶秋莹连续走了几个工厂，身体多少有些不适，好在工厂有卫生间，只能多跑几趟。

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人才来到丰源机械厂。这次排查不算是突击检查，但也没有大肆宣扬。

接待的人不多，通报过后才有人过来交接，来交接的是后勤部主任，还有厂区的两个配备水电工。

叶秋莹年纪小又是女孩子，三人下意识将她当做记录员。

直到各自交接时，三人才惊讶眼前的姑娘是个小电工?

叶秋莹不是第一次来丰源机械厂，对厂区外围还有点印象，可车间里面，却是实打实第一次参观。

她跟着交接人员进入各个车间，检查电流电压表。机械加工车间。程刚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没想到会在工厂遇见叶秋莹，整个人兴奋不已。

叶秋莹正打量加工车间，车床设备还算完善，工人无尘静电衣、手套工具、作业规范准则等，基础配备很是齐全。

哪怕是落魄的国营机械厂，也有它的过人之处。叶秋莹正想着，就见程刚一脸兴奋朝她跑来。"小叶同志，你怎么来了?""嗯，你不用跟进生产?"

"有人跟进，我离开一会儿，没事。"

"这……"

程刚没想到叶秋莹本职居然是个电工，怪不得对电路电气这般熟悉，小小的身板专职电工一行，真的令人难以想象。

"砰!"

两人

交谈间，突然晴天霹雳炸开一道巨响。

声音之大，宛若一道惊雷落下，让人浑身一颤惊悸不已，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接连又传来几声砰砰咚咚的阅响，

一时间，整个车间的人躁动不安。

程刚又惊又恐，面色白了又青，三步做一步疯狂关掉机器开关，大吼着关电闸、停止机器运作。不用程刚吩咐，叶秋莹也是操起扳手关闭附近的电路。

叶秋莹皱紧眉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声音显然不是内部发出来的，她蹙眉看向旁边突突乱颤的风机，一阵头皮发麻，倏地跑了出去。

车间玻璃窗外的沈珩，看着如风一般跑出去的少女，同样朝风机看了眼，面色一变也猜到了问题所在。

沈珩十分钟前，刚好来车间巡察。

见有检查人员排查电路，乍一看挺像叶秋莹，再一细看果真是她。两个多月不见，对方变化极大。

曾经的小小“少年”,头发已经长至比肩膀，肤色也变白了不少，算是有点女孩子的模样。

人刚出现，程刚那小子就离岗去找她，像话吗?

程刚与她谈笑风生，两人似乎很熟——是对象?还是朋友?还未来得及细想，猛地一声巨响传来。

他急忙将室外几个分电闸关闭，正疑惑哪里传来的爆炸声，会不会造成大规模爆炸火灾，心惊胆战间，忽然瞥见叶秋莹跑了出来。

与此同时，他也看见了出现故障的冷风机。

沈珩皱紧眉头，急忙吩咐失了分寸的刘主任： "注意疏散各车间工作人员，保持冷静，安全第一

刚说完，人就跑了出去。

沈珩急匆匆赶来锅炉室，一眼就看见了叶秋莹，正灰头土脸站在总阀前。他一阵心惊胆战，几个箭步上前，直接将人拎开。

“我来。”

声音来源，的确是从锅炉室这边传来。

虽然关掉了电闸，最大程度减小了危险，可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爆炸的动静不小，外机壳会不会持续外炸?

安全起见，现在撤退才是!

叶秋莹正来着大姨妈，飞奔赶来关掉电源，气喘吁吁已经不剩多少力气，关闭气阀的事，干脆交给沈珩。

她扫了眼

碎裂的温度计、摇摆不定的测压表，很显然锅炉内部出了问题。随着总阀关闭，气压表指针瞬间降至零。

这边动静太大，绝大部分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试问哪个不怕?万一厂区爆炸，引起的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赶来的消防人员，第一时间检查，是否关闭切断所有电源，随后穿好防护服、戴上面具头盔，准备进入锅炉内部查探。

沈珩带上工具，在外侧接应。

随着消防员进入锅炉内部，时不时会传来咚咚几声闷响，直至消防员爬出来，大家才彻底松了口气

消防员摘下头盔面罩，漆黑的短发已经打湿，闷出一头热汗。

他深呼一口气： “幸亏发现得早，只是老化炉管爆炸，问题不大，进去个人补焊复位就行，我还要去检查风机情况。"

话说到这里，大家犹犹豫豫，这个时候谁敢上啊?电源虽然切断了，可不排除后续会有残余小震动。

碎裂的机壳极易造成砸伤，锅炉内部高温燃烧，产生不少残余氨气、粉尘，稍微吸入对肺也有影响。

可要是不尽快恢复，就无法开机生产。

机器就是这样，运转温度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

之前工厂经营不善，今年大整顿改善了不少，不常用的锅炉，也被拉出来长时间运作。夏天天气炎热，冷风机运转整整一季，天气一冷又得启动暖风，蒸汽锅炉怕是超压没承受住。沈珩放下手中工具，面色平静穿上消防员脱下来的防护服。

他刚戴上隔离面罩，就看见一个武装齐全的小身影，面不改色站在锅炉面前。叶秋莹直接将陈列柜的防护服扒拉出来，头盔面罩手套已全副武装。作为国营大厂技术科科长的沈珩，不是没见过女技术员，可亲眼看着瘦小的叶秋莹，不带犹豫手

持电焊利落爬进锅炉那一刻，也是心头狂跳。

这女人也太彪悍了吧?

沈珩心惊肉跳，失神一瞬也跟着爬了进去。这会儿，机炉内温度已经冷却不少。

叶秋莹拿着电焊，对着身后沈珩吩咐： “你帮我掌工具箱，拉好电线，我头盔没灯，你注意打灯。"

沈珩压根没理她，上前一把将叶秋莹拉到身后。触碰到她的小手时，冰凉一片。沈珩心头一跳，又见她额间布满细密的冷汗，皱眉沉

了声： "你是不是很害怕?"

"没。"

"你要是害怕，我带你出去。"

“我不害怕!”

"别逞强了，现在出去，没人笑话你。"

叶秋莹被问得烦了，索性直截了当说了句： "没有，我就是大姨妈来了!"沈珩不明白，突然扯上姨妈干什么。

"你家姨妈很凶?"

叶秋莹看不见他面罩下的表情，嘴角一抽颇是无奈： “是有点凶，别浪费时间，先检查问题吧。”

说时，人已经往里半趴挪去。

沈珩以前觉得纸上谈兵的技术员都是空想家，没有实际意义，可这会儿愣是被行动派小家伙吓到，有时候太激进也不好。

沈珩跟在身后，负责帮叶秋莹观察机炉状况，检查需要焊接的地方。特别严重处，都被消防员标记了出来。

机炉外，匆匆赶来的张师傅暗骂一声，想要进去帮忙焊接，可一瞥里头已经开始焊接作业，又默默退了出来。

地方太小，他进去反而更危险。张师傅只能去检查锅炉外的风机、各处衔接端口。

其余人等见到科长都上了，哪里还敢待在原地不动，纷纷没事找事干，万一沈科长出来找他们算账……

赶紧修复开机工作，他们心里才踏实。

机炉内温度高，好在老式的蒸汽锅炉辐射不大，她原本冰冷的手脚和肚子，愣是被捂暖了不少。狭小的空间内，焊接的火花与机械敲击的声音。

若不是时不时有人递来工具帮忙，叶秋莹压根感觉不到身后有人，更别说有性别之分。

集中注意力工作的时候，其他都是浮云。

所以等忙完后，沈珩站在锅炉外，接她下来的时候，叶秋莹微微一愣——刚才跟在我身后的人，一直是个男的?

在锅炉内待久了，手脚明显会迟钝，发麻都有可能。沈珩很是自然伸出手去接叶秋莹，他没有多想，在他眼里对方就是个小孩。

感觉对方手腕处暖和了不少，沈珩暗叹——看来现在是不怕了。

叶秋莹出来，发现张师傅正在帮技术员修理冷风机，维修养护也是

他们检查员的活，一时半会也走不开。

叶秋莹干脆站在一边等，顺带活动活动发麻的手脚。冷不丁，她就对上了一个眼神。对视一眼，沈珩已朝叶秋莹走去。"这次多亏叶同志出手相助。"

锅炉内部管道老化，提前更换发现问题，避免了后续一系列灾难。

"不必客气，本职工作而已。"

"现在在供电局上班?"

“我只是个外派人员。”

"零工?"

沈珩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这次叶秋莹的表现，让他更加惊喜，这种小孩不继续培养，实在可惜。之前他拜托刘主任问话，听说没能劝来叶秋莹，对方不满意普通工人的薪资，也在情理之中。那技术科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