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帜飞扬,士兵们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向旗门冲去。也向着冰床而来。
夏沁颜视野里,赵焱缓缓转身,面容带笑,眼中隐约透着一丝仿若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是啊,他正值壮年,却已经做了十几年皇帝,世间最好的一切他都享受过了。如果没有意外,这种尊荣他还将享受至少二十年。
前提是,没有意外的话。
士兵们越冲越近,炮火的硝烟还未散去,地面的震动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加激烈。咔嚓、咔嚓.…
夏沁颜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某种细微的声音,那是——
冰层在裂开。
"护驾!!"
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赵焱已经噗通掉入了水中。
断裂的冰块浮在水面上,悠悠荡荡,像是在对他之前笃定回答的嘲笑。
--“朕从不做以身犯险的事。”
--"可是你身边处处是危险啊。"
夏沁颜如是想着,身体已然冲在了最前面, "父皇!"
“殿下小心!”
现场的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赵焱有句话说得对,他身边的那些人并不是吃干饭的。
他身侧时时刻刻都有人,虽然变故发生太快,没有及时将他拉住,但是施救却很迅速。
早在他掉下去的一瞬间,就有人跟着跳了下去。在夏沁颜不顾宫人阻拦,冲到断裂处时,赵焱已经被人救了上来。
"您怎么样?"夏沁颜扑过去,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眼里尽是惶恐和不安。
"……无碍。"赵焱容色苍白,全身湿透,但好在精神尚可,仍能言语。
“莫怕,爹在。”他伸手想摸摸少女的头以作安抚,伸到一半却发现手上仍在滴着水。
赵焱一僵,下意识就想收回,却不想少女看见他的动作,主动将头伸了过来。
柔软的发丝与冰凉的掌心一碰触,赵焱不由的抖了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其它。
"没事了……"他揉着她的头顶,动作有些生疏, "只是摔了一下,不碍事。"
"嗯。"夏沁颜蹭了蹭,两分依恋、两分后怕, "真吓死我了!"
她的声音犹带着哭腔,听得赵焱神情愈发柔和。
"皇上,还是赶紧处理一下,换身干净衣服,叫郭御医来瞧瞧吧?"
德佑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大冷天一身湿,可不是要作病吗!
"无妨,朕的身体朕知道,别说刚才很快便上来了,就算是在冰湖里泡上半天,也不会有多大事。”
赵焱这话不光是说给夏沁颜听,让她安心,也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他是真没觉得这一下就能把他怎么样,其他人同样这般认为。皇上龙精虎猛,身体素质极佳,落水受到的惊吓估计都比身体上的影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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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御医把脉了,从脉象上看确实没大事,但是为了龙体着想,他还是开了防风寒的药,赵焱也乖乖喝了,
谁都怕死,涉及到身体大事,饶是他再自信,也不敢大意。
第一天没事,他还有闲心让人去查冰面的问题,他可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
第二天早起,他觉得嗓子有点干,召了郭东来瞧,认为还是受了寒着凉了,于是又喝了两顿汤药。
然而到了晚上,不仅嗓子没好,还有了咳嗽的症状。
直到第三日,更是起了热。
赵焱下朝回来进含元殿时,都感觉双脚无力、浑身酸软,尤其背部一阵阵发烫,就连呼出的气都似乎是热的。
第四日、第五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被召了来,却依旧不见丝毫起色。
赵焱每日强撑着去早朝,回来又处理奏折公务,一忙就是一整天,身体不但不见好,反而每况日下。
终于在第七日,到了该上早朝的时辰,德佑喊了几次都不见龙床里有动静,他大着胆子掀开帘子,这才发现赵焱满脸通红,已然陷入昏迷。
含元殿彻底乱了起来,皇上就是他们头顶的天,他病倒了,对这些官人来说,不亚于天要塌了。德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到底还记得封锁消息,没让事情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又没了主意。
早朝的时间就要到了,皇上却还人事不知,今天可以糊弄过去,那明天呢?后天呢?假如皇上一直不醒……
德佑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往下深想。
“去请皇后娘娘……不……”他焦躁的在殿内走来走去,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快要抠出血。
无数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转过,他想起皇上对皇后的不信任,想起那天冰湖上他笨拙安慰公主的模样,终是一咬牙站住不动了。
"去请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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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香燃尽了。”
夏沁颜回身,宽大的裙裾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都用完了?"她问。
“是,皇后娘娘送来的香全都用完了。”春杏打开香炉,里面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香灰。"需要再向娘娘讨要一些吗?"
"不用。"夏沁颜望着香炉,轻轻笑了。
"换别的吧,这种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