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风一吹便能散掉。
“永远也不想成为像我爹娘那般的人。”
赵焱胸口骤然一缩,久违的疼痛感渐渐袭满全身。她爹娘那般的人,什么样的人?
傻乎乎相信男人、遭到背叛就自我放弃,生生将自己熬死的母亲,和无情无义、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抛弃的父亲吗?
"你知道?"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夏沁颜平静接口。
“我不想知道为什么夏家几个子女,只有我饱受欺凌;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一开始大长公主对我那么热情,后来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冷淡下来;更不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封我为乡君,甚至这么关注我。这些我都不想知道。"
她侧过身,清凌凌的视线直直望向赵焱,澄澈的眼眸似能看清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皇上,您们都在寻找真相,却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一个个都自觉是我爹,也不问问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爹?赵焱呆住,下意识就反问: "朕这样的,你也不想要?"
他可是天底下最尊重最富有的爹了,连他这样的都不想要,那你想要个怎样的!他根本没意识到,这句话就已经完全将自己摆在了她父亲的角度上。夏沁颜看着他,唇角微微向下撇了撇,而后福了福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动作怎么瞧怎么透着股敷衍的意味。
“嘿。”赵焱气笑了,这死丫头,还说不知道,这样随意的态度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明显就是有恃无恐!
可是笑完,他又有些复杂,这孩子怎么这么敏感?
特别是对别人情绪、态度上的转变,她似乎总能精准捕捉到。见微知著,竟是十分早慧。
然而慧极必伤,尤其将人心看得太透彻,很容易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信心。
人心复杂,每个人心中都有黑暗面,失望多了,难保不像她娘那般……
赵焱叹气,本来还高兴白得一个这么大的闺女,但是现在瞧着,不管孩子多大,做父母的都会有烦恼。
孩子小,操心吃喝、担心长不大,可孩子大了又难管。怪不得都说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瞧这费劲的!
话说他现在不是该考虑怎么认她、认完后又会对朝堂有什么样的影响,而是需要想一想,怎么哄小姑娘,让她先答应认了他这个爹吗??
这都是什么事啊!
"德佑。"赵焱忽然喊。
"欽,奴才在。"德佑慢吞吞的从柱子后冒出来,头压得低低的,不敢叫皇上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如今的小姑娘都这样?"
聪明、自我、还脾气大!
那丫头也不是被宠着长大的,怎地就养成了这么一副脾性?"奴才不知。"德佑嘴角抽动,一脸的一言难尽。
或许是遗传呢?
“明明下午那会还瞧着乖巧可人,怎么一会功夫就变了脸,未免也太善变了。”赵焱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这都是随了谁?"
德佑默默不语,心里却在吐槽: "还随了谁?随了您啊,一样的狗脾气,说变脸就变脸。"
"你是不是在说朕坏话?"赵焱忽然盯向他,眼神诡异。
“……奴才万万不敢!”德佑立马跪下,内心小人疯狂呐喊——
瞧,又变脸了!
"呵。"赵焱轻哼,绕过他往回走,边走边吩咐:
“去库里寻摸一些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给那丫头送去。朕记得附属国刚进贡了一丛半人高的珊瑚,红润饱满的,摆在屋里应个景。还有那盒南海珍珠,也拿去给她玩。"
让她瞧一瞧,这个爹有多阔气,不认就亏大了!赵焱一连串报了好几个珍贵宝物,想了想,又补充道:
"之前赐了她一座庄子,小姑娘管起来不太方便,顺便帮她把里面的人手也给配齐了。从管事到下人,还有附近的田地都一道给了她,那么些佃户和良田收益,应当够她吃的了。
还有首饰、布匹那些,你看着办,颜色鲜艳些,朕瞧着她今日穿大红就挺好看,鹤氅她若是喜欢,也送去……”
吧哒吧哒,林林总总,他滔滔不绝念叨了一路,德佑跟在后面,额上都冒了汗。我的皇上哎,您干脆直接说把整个国库都给那小祖宗搬去得了!于是夏沁颜刚回到国公府没多久,就迎来了一堆送礼的人。
有多少呢?
多到第一个端着锦盘的人进了正堂,府外仍然还有人没有进来。
那场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送嫁妆。
正值宫宴刚结束没多久,众人正在各回各家,虽然是半夜,但东城却依然喧嚣。
马车间,这么一行穿着宫装的人别提多显眼了,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好似确定了什么,并且正在暗戳戳昭告天下。
"那姑娘真是皇上的子嗣?!"
"皇上这是想干什么,要将那孩子认祖归宗吗?""怎么会是皇上的,那卫家小姐不是和静安侯……"
"荒唐,皇家血脉怎可如此儿戏!不行,我得进宫好好和皇上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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