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说,这几味药加在一处,内服的话,可能……可能……"
他难得有些踟蹰,像是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可能什么?”卫泓渎端起茶盏,面色很平静, "但说无妨。"“可能致使男人……丧失生育的能力。”
"哗啦。"
茶盏落地,瞬间摔了个四分五裂,茶水溅在卫泓澳的腿上,有些烫,他却好似毫无所觉。“世子?”卫十三目露担忧。
卫泓澳摆摆手,面容有些冷凝, "让他们闭紧嘴巴,不许再往外泄露半个字!"“是。”卫十三垂眸,不用世子交代,他们心里也有数,这种事情就是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只不过因着药是表小姐的丫鬟所抓,世子爷此刻又正在夏府,药房掌柜担心出事,这才斗胆禀告上来,不然这种泄露病人隐私的事,他们是万万不会做的。
“下去吧。”
卫十□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卫泓澳一人,他坐在椅子上,良久未动,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摩挲着手
上的扳指。
而后缓缓起身,将那张药方扔进旁边的炭盆里,看着它渐渐化为灰烬。
他想起前日晚间对她说的话: “那就恨着,不要原谅。”
现在呢,她可释怀了?
★
“世子。”
夏耀祖笑着拱手,心情似乎很好。
卫泓澳脚步一顿,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两眼,微微颔首,直接绕过他进了院子,院里当即响起一片请安声。
如今这个院子虽然瞧着仍有些破败,但是人手、规格上,已经与京城官家小姐的配置别无二致,甚至还要高出不少。
全是卫泓澳这些时日安排的。
夏耀祖回身望了一眼,眼里忍不住升起几分思量,或许这个女儿日后真有大造化也说不定。
他觉得之后还得多来,趁着她没上京,多培养培养感情,父女哪有隔夜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她能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她可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夏沁颜歪在窗边,目送着夏耀祖离去。
她现在还需要知府嫡长女这个身份,所以那份账本还不到冒头的时候,但是并不妨碍她先收取点利息。
她拉下窗户,轻轻笑了笑,以后这府里恐怕有的热闹了。
"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卫泓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离她只有一步的地方。
"……表哥,你吓我一跳!"夏沁颜抚着胸口,长长的睫毛忽闪,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你还能吓到?"卫泓澳看着她,似有所指, “我还以为你的胆子大到可以捅破天呢。”"如果我的胆子都算大,那世上就没有胆子小的人了。"夏沁颜慢条斯理的摘下护甲,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有时候看着胆子大,其实不过是装出来唬人的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自保。”“你啊。"卫泓澳叹了一声,揭过这个话题,问起夏耀祖: “他来做什么?”“诉苦、卖惨、哄小孩。”夏沁颜言简意赅。
说了一堆他有多难、多不得已,以前是他被人蒙蔽,忽略了她,现在已经追悔莫及。还真把她当成孩子,以为说几句好话就能将前尘往事全部揭过。
/>“顺便告诉我,为了夏筱萱他不能休妻,但是会将薛氏送到别庄,以后都不会回来。”夏沁颜失笑, “他似乎觉得这样就能皆大欢喜。”
只能说夏耀祖在做官上或许有点能力,可在处理家事上那真是糊涂得厉害。
"不提他了。”卫泓淡拍拍她的头, “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老太太还在家里盼着呢。"
"后日吧。"
夏沁颜垂眸,明天她还想看场戏。
“行,我让人去准备。”卫泓澳转身就要走,他们毕竟大了,即便是表兄妹,也不好在房中久留。
"表哥。"夏沁颜看着他走到门边,突然出声喊住他。"嗯?"卫泓澳回头,面上犹带着几分笑意。"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没有。"卫泓澳神色不变, "你开心就好。"
夏沁颜盯着他的双眼,仿佛要望进他的心里,而后她忽然笑了。
“表哥,换枚玉佩吧。”
"嗯?"卫泓澳低头,他的腰间一直系着一枚长条状的白玉,雕工极其繁复,似是一幅山水图。
“中间的玉兰花不好看,换了吧。”夏沁颜巧笑嫣然,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卫泓澳起初不解其意,等走出院门,他才猛然想起,属于镇国公府产业的匾额上好像都会在角落处画上一朵玉兰花。
包括仁善药坊。
他转身,看向静悄悄的院子,眸光十分复杂,所以她早就知道他和药坊的关系。临安城并不止那一家药坊,她偏偏让丫鬟去和他有瓜葛的那家,为什么?因为她也在试探他,试探他那句“永远站在她身边”是不是真的。"死丫头,心眼子也未免太多了。"
卫泓澳忍不住抱怨,半是心疼半是哭笑不得,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过关了?"这么多思,难怪长不高。"
他轻哼一声,转身大踏步离开,来时的沉闷一扫而空。看来去了京城,他也不用担心她受欺负了。
阳光从云后冒出头,为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一份暖意,云儿悠悠荡荡往北飘去,想来不久之后,京城的天气也会变得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