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号,周一傍晚。

向驰来市局法医中心找欧阳时，后者正在对着头骨做颅面复原。

小小的办公桌上摆着传真机、笔筒、大盒橡皮泥、工字钉、橡皮泥工具刀等工具，满满当当,整齐有序,再容不下任何大体积的物品。

好在欧阳买了张折叠圆桌，前后折进去两片,呈椭圆形靠墙放着，桌面上倒放着几只杯具和一只花瓶,花瓶里插着不知从哪剪来的绿油油的狗尾巴草，虽然不够漂亮,但足够有意境。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在一旁的办公椅上坐了下来。

欧阳把一块橡皮泥填补在颧骨上，抽空看了他一眼,“买什么好吃的了？”

向驰道：“水果、巧克力、咖啡、小蛋糕、瓜子、薯片、大榛子，你想吃什么？还是我先给你泡杯咖啡？”

欧阳道：“咖啡我这儿还有一些,泡三杯吧，史队一会儿就过来了。”

向驰把刚买的咖啡桶拿出来，轻车熟路地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拉门,先放后拿,还顺便拿了一袋纯牛奶。

很快，办公室里有了黑咖啡的香气。

向驰把椅子挪到办公桌旁边,打开小蛋糕的塑料盖，舀出一勺打算喂给欧阳。

欧阳看了看,正要说话，史沛然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所以，史沛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货真价实的美女，手上捧着一只脏黄色、且被彩色橡皮泥填补了一半的头骨,她的正前方停着一只勺子，上面盛着黑红色巧克力蛋糕。

他怪声怪气地说道：“我滴个老天爷呀，你俩可真够牲口的。”

向驰道：“为了他，欧阳晚饭都没去吃，怎么还牲口了呢？”

欧阳辩解道：“我正打算拒绝，史队刚好就进来了，我有什么办法呢？”

她原本就没有当死者的面吃东西的习惯。

史沛然笑道：“人都死那么多年了，当面吃也没什么，我只是接受不了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好家伙，手里还捧着头骨呢，你好歹放下啊！”

向驰道：“确实没多想，我只是觉得欧阳的手脏，此时可能又饿又渴。”

“这么细心啊！”史沛然拉过另一只凳子，在向驰肩头上削了一掌，“你小子也有今天！”

向驰不以为意，朝圆桌上冒热气的咖啡示意了一下，“你的咖啡。”

史沛然毫不客气，端过来就喝了一大口，问欧阳：“你这是急活儿吗？”

欧阳道：“不算急，史队有什么尽管说，不影响我。”

史沛然从袋子里拿出一袋饼干，打开，抓出一块扔到嘴里，“我来是想听向驰说。”

向驰道：“我的想法有点危险，需要慎重地讨论一下。”

史沛然拿出一根烟，“你说说看。”

向驰道：“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把韦莫言寻宝的消息放出去。”

“放出去？”史沛然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旦操作不好，肯定

会打草惊蛇。”

向驰道：“他们在金乌山弄出来的动静不小，我们可以想办法查一下，看看他们那个圈子里有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知道。只要知道金乌山，有心人势必会多留一个心眼。”

史沛然思考片刻，“有些道理，但我需要向领导请示一下，还有时间，我们从长计议。”

向驰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如果领导同意，还请师哥多费心。”

史沛然挑眉，“你想让我找那个可以放出风声的线人？”

向驰点头，“京州是师哥的地盘，你做肯定比我做稳妥多了。”

史沛然道：“你不是说地点在琨城吗，我觉得在霖江或者琨城放出消息更好些。”

向驰犹豫片刻，“这倒也是。”

欧阳对放消息出去没意见，她见自己插不上话，便收敛心神，认真地忙活了起来。

如果说巨人观是第一个考验，那么颅面复原就是第二个——毕竟，她是靠颅面复原调到的京州。

反复测算过几个关键点的高度，她把铺在颧骨上的橡皮泥调整好了，继续向下……

几分钟后，向驰对史沛然说道：“我还是找老李吧，李自健。”

史沛然道：“此人可靠吗？”

向驰道：“瓷湖的老刑警，专案组成员之一，只是没来过京州。”

“我就说嘛，你再托大，也不可能找一堆生瓜蛋子。”史沛然把烟灭了，掏出两片饼干，起了身，“那行，你等我电话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卿卿我我。”

向驰道：“敢问师哥，不能当着头骨的面吃，就能当着头骨的面卿卿我我了吗？”

史沛然瞥一眼头骨的两个黑窟窿，打了个哆嗦，哈哈一声，快步出去了。

向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欧阳添添补补，脑子里想的却是下一步该怎样安排。

他想把消息放出去，只为一个目的，那就是引梅家人上钩。

韦莫言坏了梅家在霖江的生意，梅家可能杀了许建文，为自保又处理了苏如兰，险象横生，却一无所获，面对那么大的诱惑，插一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把水搅浑，即便摸不到梅家的大鱼，韦家也可以收网了。

所以，他们最近尤其要小心些。

天色愈加黯淡了，向驰拉上窗帘，开了灯。

欧阳停下手头的工作，把头骨放在墙角的柜子里，用一块白色帕子罩住了。

她说道：“我去洗个手，回来就走。”

向驰点点头，他又想起了王子季的女朋友。

他查到王子季的女朋友高雪的背景了，那是京州市政府的某个市领导的女儿。

这样的身份，王子季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她下手，安全必定无虞，无需多加关注。

王子季的Q/Q和msn都找到了，但与两名受害者联络的用户名不是同一个。

去网吧找线索太难，而且容易引起王子季的警觉，因此，现

在唯一的可能性是从王子季的家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思索间，欧阳回来了，她把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拿出小蛋糕和打开的饼干，将剩下的零食一股脑地塞到了办公桌下面。

“出发！”她拿上背包，小蛋糕也抓在了手里。

向驰单手揽住她，在其光洁的额头上香了一口，“你想吃什么？”

欧阳撅了噘嘴，“要不……先吃你一口？”

“正合我意。”向驰关上灯，美滋滋地吻了下来。

欧阳的手臂环住他，结结实实地靠在那个宽阔的怀抱里。

片刻后，向驰推开了欧阳，深吸一口气，“小妖精，再作我可能真的会死。”

欧阳坏笑两声，“向组长的定力需要加强了。”

向驰拥着她出了门，小声道：“不亲不甘心，亲了更不甘心。”

欧阳问：“你想怎么办？”

向驰道：“欲/望只是一时的，控制控制就可以了。”

欧阳锁好门，突然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向驰疼得往前一蹿，欧阳撒丫子就跑。

向驰迈步就追，二人你追我赶地跑出办公楼，往前面去了。

王主任站在二楼办公室吹风，把二人打打闹闹地样子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赞成地摇了摇头，“这孩子，下班就变成了另一副样子，也不知道颅面复原做得怎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