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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轰鸣的汽车从路上驶过,楚山野静静地看着顾轻言,轻声道:"真的吗?"

顾轻言避开他的目光,为自己刚刚一时上头说的话感到有些后悔。

他不是喜欢将自己真情实感表达出来的人,只是几分钟之前的楚山野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安慰对方,只能有些莽撞地给了他一个承诺。

顾轻言从来不敢给人许下什么“一定”的承诺,在他看来什么都会变,“一定”和“永远”是最不靠谱的东西。可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或许楚山野能承担得起这份“永远”呢?楚山野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哥。”顾轻言回过神:"嗯?怎么了?"

“你看前面是什么。”

顾轻言抬头,看见了熟悉的校门和熟悉的名字。他们居然走到了他的高中。

“当时我也想考这个高中来着,”楚山野将手背到脑后,一步三晃地跟在顾轻言身后,"想和你考在一起,但最后分数还是差了点,考去隔壁了。"

他说完后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中满是自豪:“你初中开始就学习好,都不用中考就被保送了,当时初中门外挂着写了你名字的横幅,一挂就是好几个月,谁都知道你被保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那会儿顾轻言还被校长要求在全校面前做演讲,一惯愿意逃这种全校活动的楚山野罕见地出席了那次演讲,站在下面一句话不落地将顾轻言说的全听进去了。

那个时候他在想,怎么会有人那么耀眼,站在讲台上时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

可那会儿楚山野并不知道自己喜欢顾轻言,只是单纯想引起这个邻居家哥哥的注意,让他不再将耐心全放在自己的废物哥哥身上,于是动辄去人面前刷存在感。

顾轻言脾气好,不会真和他生气,被缠得有点烦了也只会叹一口气,声音中都带着无亲:“楚山野,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那个时候楚山野并不想长大,因为长大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赖在顾轻言身边了。可后来他发现自己如果不长大的话,一辈子也不能成为那个和顾轻言比肩的人。

“那个时候我经常来这儿等你们放学,”楚山野站在校门口说, “我记得可清楚了,就这个位置,当时

有个大爷在这儿摆摊卖杂志,还有很多盗版日漫。我当时就蹭这些漫画看,一边看一边等你放学。"

他说完后顿了顿,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你大概都忘了吧。”

楚山野记得自己似乎在这个校门口看过几百次日落月升,可是能等到顾轻言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或许因为简单地错过了,或许因为楚皓知道他等在门口,故意带顾轻言走了侧门,种种因素混在一起,让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顾轻言特别没有缘分。

如果没有那次在医院的偶遇,他可能到现在也不敢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楚山野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重,轻咳一声,正准备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却听顾轻言说:“那个雨天你就在门外等我,我记得的。"

高二下学期的三月,X市步入雨季,天气总是变得很快,往往早上还晴空万里,晚上就忽然天气骤变。顾轻言从来都是晚自习结束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等他将教室的电源关掉,黑板擦干净时,裔外忽然响起了两道闷雷,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他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发愁,后悔早上没多听一耳朵天气预报。楚皓说要去和人打球,估计早就走了,现在他或许得等雨停下才能回家。

可等他背着书包到一楼时,看见一个人正靠在学校的玻璃门边低头打游戏,身边立着把看上去就很重的黑伞,

楚山野抬眼看向他:“这么晚?”

顾轻言怔在原地,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了。楚山野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学校?

就在他迟疑的这几秒,对方的手机中传来了“Victory”的播报。楚山野锁了手机屏,一只手抄着口袋慢慢向他走来。

“还愣着干什么?”他说, “越等雨下得越大。”顾轻言这才回过神来,轻声道:“谢谢你。”“谢什么,顺路而已。”

楚山野将那把笨重的黑伞打开,遮在顾轻言头上: "本来要找我哥的,结果他人不见了,原本我也是想等雨停的。"

他特意着重强调了“等我哥”和“原本”几个字,似乎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那些不可明说的小心思。

当年顾轻言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只“嗯”了一声,便和他一起向校门外走去。

"……今晚八点半我市将迎来开年最大的一场暴雨,

24小时降水量为50毫米左右,请居民做好必要防范措施,减少户外活动,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我市……"

经过传达室时,大爷那年岁已高的收音机正在播报今晚的天气情况,字正腔圆的播音女声中夹杂着“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暴雨诶,”顾轻言皱眉, “我们能赶在八点半前回去吗?”

楚山野垂眸看了他一眼: "瞎担心,肯定能回去。"

学校外面就有公交车站,或许是那天晚上两个人运气特别好,只在车站等了五分多钟车就到了。

车上的人很少,靠近后门的地方恰好还有两个座位。

楚山野让顾轻言坐到里面去,自己在他身边侧着身子,让雨伞上的水一滴滴地落在两排座椅之间的空地上。

顾轻言从书包里掌出手机,原本插上耳机线想听一会儿英文原著小说,可无论怎么调节音量都没有声音。

应该是坏了。

真是水逆。

楚山野探过头问他: “你在听什么?”

"嗯?"

顾轻言将耳机摘下来,摇摇头: “没什么。”他将耳机又放回书包里,准备回家换一个,可掌着另一只耳机的手却忽然伸到了他面前。

"听我的?"楚山野对他扬了扬眉。

顾轻言不觉得楚山野的耳机里会有什么英文原著,可从学校到他们家要坐十来分钟的公交车,闲着也是闲着。

他接过那只耳机塞进耳朵里,一阵干净的吉他拨弦声在耳边响起。

楚山野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介绍:"Jay的新歌,今年刚发行的,我觉得还蛮不错,你听过吗?"

顾轻言摇了摇头。

他之前很少听这种类型的歌,乍一听其实还挺喜欢。“叫什么名字啊?”他问楚山野。

楚山野微微合眼,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唇角微翘: “你猜。”

顾轻言挑眉,小声道: “不猜,不爱说就不说。”

他说着,也向后靠在公交车的椅背上望向窗外,看着雨滴在窗玻璃上划下一条条透明的斜线。

两人就这样沉

默到公交车慢慢进站,顾轻言将耳机还给楚山野时,对方忽然拽住耳机线不让他松手。

“别闹,”顾轻言说, “再闹要过站了。”“你听懂这首歌了吗?”楚山野却问了他这样一句话。

顾轻言蹙眉,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更何况一首歌而已,有什么听懂听不懂的,大家说的都是中文,难不成还要来一次语文阅读理解?

楚山野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没事,走吧,我们回家。"

“我还以为学校能进去呢。”

楚山野在校门口徘徊了半天,只能和门口的门卫大爷大眼瞪小眼。

他尝试过带顾轻言去找自己之前翻.墙进来的“秘密基地”,可找到时却发现那个供人爬进去的洞已经被堵上了。

基本上算是断绝了所有进学校的方法。楚山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走吧。”

“你非要进学校做什么?”顾轻言问, "这又不是你的高中。"

“你不知道吗?”

楚山野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学校的荣誉墙上放了你的照片。”放了他的照片?被放照片的本人甚至都不清楚这件事。

“你怎么知道的?”顾轻言故意问他, "你对我们学校很熟悉吗?"

谈不上熟悉。

只不过是很偶然地“路过”了几次而已,借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混进顾轻言的学校里盯着荣誉墙发呆。

当然这些话楚山野是不会告诉他的。"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他转移话题,“你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顾轻言知道他有事不想说,于是也没戳破他有些拙劣的谎话,和他一同回到学校正门的公交车站。

很多年前的那个暴雨天,他们就是在这里坐车回家的。可现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却不是家,而是学校,或是训练基地。

顾轻言望着夜色中向远处延伸的道路,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名为“惆怅”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股惆怅为何而来,耳中忽然被塞了一个耳机。

“没带耳机?”楚山野站在他身边,对他扬起眉, “要不要听我的?”

在这一瞬间,眼前的人似

乎和那个冒雨来接他的少年重叠在一起,让他有种穿梭时光的错觉。他做出了和那年自己一样的选择,轻轻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里,又是熟悉的吉他拨弦声响起。

“记得我写给你的情书,都什么年代了,到现在我还在写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年会发现,有人默默的陪在你的身边。"

顾轻言轻轻眨了下眼,好像忽然听懂了这首歌在说什么。

五年前,他担心着外面的暴雨,担心着书包里没写完的作业,唯独忽略了有人借着耳机里的歌在悄悄和他表白。

“去年Jay把这首歌重置了,放在他的新专里,”楚山野说,“说不上会不会变得更好听,但是感觉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吗?"

顾轻言的声音很轻,被淹没在公交车轧过柏油马路的声音中。

和五年前的公交车不同,现在的车都是新能源汽车,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发动就喷路人一脸黑烟,满车厢都是汽油味,甚至还开了空调。

但依旧给他们剩了两个靠门边的位置。

顾轻言坐在里面望向窗外,能看见遥远的夜空上有一轮弯月,弯月旁是一颗过于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他忽然开口: “这首歌到底叫什么?”

“哥,不是吧?”

楚山野的语气中带着玩笑的意味,可一双深邃的黑眸却浮上几分难以言喻的无亲与难过: “这么多年,你都没想着要搜一下吗?"

顾轻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两条耳机线互相连接的地方,在一阵沉默后开口:“叫《等你下课》,对吗?"

其实那天晚上回去后顾轻言一直念念不忘这首歌的调子,在学习完后靠着一点留存的记忆搜了歌词,才发现这是首在各大音乐app霸了榜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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