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阙闻言终于有了反应:“瞒什么?”
桑亚盯着他, 低声提醒道:“你的身份,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空气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四周静到呼吸可闻。游阙直视着桑亚, 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了一抹讶异, 面上却不见惊慌,他攥住雌虫的手, 从自己脸上慢慢拉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桑亚不想让游阙知道自己曾经私下调查过他,偏头移开视线道:“罗伯特告诉我的, 那具雄虫尸体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拿着他的身份证?”
今天这番话换了任何一只虫来问,游阙都不会说出真相, 但桑亚总是有些特殊的, 他相信桑亚不会害自己, 哪怕他们种族不同。
“……”
游阙垂眸陷入沉思,一言不发将桑亚的手递到了唇边, 他似乎想咬些什么东西来发泄,但最后只是在雌虫的掌心落下了一个稍显冰凉的吻, 然后悄无声息攥紧指尖。
桑亚用力反握回去, 一字一句道:
“游阙, 不许骗我。”
“说出来,我帮你。”
桑亚总是惯于把所有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思考,例如那只雄虫是不是游阙杀的?例如游阙的身份很可能是罪犯?再例如……
他有些不愿往下深想。
游阙重新睁开眼, 就见桑亚脸上闪过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他故意在雌虫指尖轻咬了一下, 用疼痛引起对方注意:“别瞎想,这件事没那么复杂。”
游阙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底细交代了出来:“我不认识那只雄虫,只是在郊外的时候刚好遇到星盗追杀, 错拿了他的背包,我没有身份证,租房的时候就借用了一下他的证件,没想到他在圣里埃小镇还有个爷爷。”
游阙说着指了指紧闭的房门:“那天尤金的爷爷去警局报案,想找孙子,警局的虫就让我把他领回来了,他昨天晚上发现了我的身份,气还没消。”
桑亚闻言心头陡然一紧:“那只雄虫是怎么死的?”
游阙解释道:“被星盗打死的。后来我抽空去了郊外一趟,把他的尸体收殓了一下,没想到被驻防队伍又给挖出来了。”
桑亚总算明白前因后果了:“你把尸体埋得那么近,军方的探测仪一搜就搜到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怪不得郊外那么多具尸体,就他被收殓了。”
游阙也想开了:“挖出来也好,回头让他爷爷重新下葬,还能立个碑,比孤零零埋在郊外强。”
桑亚见状静默一瞬,终于问出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那你怎么会是黑户?”
游阙不知道该怎么给桑亚解释时空穿越的事,只能道:“我的家乡不在萨利兰法,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现在我回不去了,也找不到那条路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轻了下去,仿佛跟着思绪飘了很远很远,飘到了那个遥远的村落,一时有些难以回神。
桑亚见游阙不欲多言,也就没有再问:“我问过罗伯特了,那只雄虫身上的致命伤确实是星盗造成的,和你没关系,借用证件的事回头让他帮忙按下来就行了,只是你的身份,我怕政府回头查起来有麻烦……”
桑亚无意识皱起了眉头:“要不想办法重新补办一张?”
游阙:“我没有家族证明。”
桑亚:“可以用我的。”
游阙最在意的其实不是家族证明,而是血液,他的血液和虫族不一样,闻言摇头拒绝了:“别操心我的事了,先想想屋里那个老头子怎么办吧。”
麦奇估计气得不轻。
桑亚闻言看向房门里面:“能怎么办,你们又不是真的亲戚,让他去警局认尸,各回各家就行了。”
游阙:“他除了这个孙子,没别的亲戚,住福利院也没钱,否则当初不会过来找我。”
桑亚闻言从地上站直身形,双手抱臂打量着游阙,只看对方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拿不定主意:“你下楼买点饭上来,我进去和他说。”
游阙也从地上站起了身:“说什么?”
桑亚甩了一下肩头垂落的马尾辫:“你别管,总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游阙不善言辞是真的,否则也不会和麦奇枯坐了一晚上还没想出办法,闻言只得下楼买饭。他心知桑亚有事要谈,在外面待了大半个小时才重新上楼,手里还拎着三份餐盒。
麦奇这个老头脾气古怪,游阙还真有些担心桑亚被拒之门外,结果没想到上楼的时候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一片乒乓乱响的动静,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两只虫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然而当游阙推门进屋时,看见的却是另外一副截然不同的情景:
“你们做什么?”
桑亚和麦奇正在收拾东西,客厅地面上放着两三个凌乱的包裹,已经捡得差不多了。桑亚见游阙回来,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帮忙搭把手。”
游阙把饭盒放在桌上,见沙发上的衣物都是麦奇的,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们收拾东西去哪儿?”
桑亚:“送老爷子回福利院,我已经叫好车了。”
福利院?
游阙闻言心生疑窦,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在桑亚的眼神暗示下咽了回去。他只得帮忙一起收拾东西,将那些大包小裹的衣物整理好。
麦奇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说,安静得实在有些反常,等预约好的车子到了楼下时,他也没等游阙,自己拄着拐杖就下去了。
游阙眼见麦奇进了电梯,这才出声询问桑亚:“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
桑亚关好门把钥匙塞到游阙口袋里,右手拎着一个包裹:“能说什么,我只不过把罗伯特发来的验尸报告给他看了一下,证明他的孙子确实和其他遇难者一样死在了星盗手里。他自己就先坐不住了,要去警察局认尸,我说先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住着,明天带他认尸,他就同意了。”
游阙没想到麦奇居然这么好说话,他拎着包裹和桑亚一起走到电梯口,皱了皱眉:“福利院不是要交钱才能住吗,他压根就没有钱。”
桑亚按下电梯键,轻描淡写道:“花钱消灾,住福利院能花几个钱,手续我去办,你不用管。”
游阙:“……”
差点忘了,桑亚是有房有存款的虫,和他不一样。
游阙:“你花了多少钱,回头我给你垫上。”
桑亚闻言身形一顿,偏头看向他,眼尾上翘,带着莫名的笑意:“行啊,欠债肉偿,你还吗?”
游阙就知道桑亚说不出什么正经话,淡声开口:“正经点。”
刚好电梯门打开,游阙拎着包裹走了进去,他一抬头见桑亚站在门口气得不肯进来,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的位置:“再不进来我就关门了。”
桑亚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来。
他不正经?游阙就正经了?
正经得在巷子里扒他的衣服?
他们下楼的时候,车子已经在路口等着了,桑亚把行李放到后备箱,见麦奇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上,这才和游阙一起上车。
游阙看着前方,大抵想和麦奇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没有开口,车内只余一片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