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里埃小镇现在已经放开了通行, 翌日清早游阙就背着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出了门。他在家门口拦了一架飞行器,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郊外,浑身上下挡得严严实实,后颈也用衣领遮住了, 因为身形修长的缘故, 乍看很像雌虫。
司机见游阙孤身一人,不由得担忧问道:“先生, 镇子外面一直在闹星盗, 你确定要去郊外吗?”
游阙知道自己独自去郊外十分奇怪, 提前编好了理由:“我不出镇子,只是去郊外驻扎的军区探望一下朋友。”
司机闻言这才打消疑虑,驾驶飞行器朝着郊外驶去,他一边开一边和游阙聊天, 显然是个静不下来的:“先生,你个高腿长的,一看就是军雌,以前该不会是军营里退下来的吧?”
游阙闭目坐在靠窗的后座,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眉眼隐在帽檐阴影下, 一副寡言少语的样子:“我不是军雌。”
司机嘀嘀咕咕道:“我还以为你是军雌呢,不过也是, 这个破镇子哪儿有那么多军雌, 昨天好不容易来了一拨,还是为了清剿星盗的。”
游阙闻言悄然睁开双眼:“最近镇上来了很多军雌吗?”
司机解释道:“萨利兰法势力最大的两个星盗联盟都被剿灭干净了, 那些被打散的队伍四处逃窜,有一拨就跑到了镇子外面。没听说吗,他们之前在郊外劫了一个旅行团, 打死了不少虫,军队过来就是负责清剿他们的。”
游阙若有所思:“他们已经开始去镇外清剿了吗?”
司机摆了摆手:“嗨,哪儿有那么快,部队昨天才到,估计要休整好几天呢。再说了,要清剿早干嘛去了,现在星盗都跑光了军队才慢悠悠的过来,估计就是做做面子功夫。”
游阙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庆幸自己今天出来了,否则万一遇上军队清剿,还真解释不清楚。
飞行器的速度远比汽车快得多,游阙只感觉还没坐几个小时飞行器就抵达了小镇的哨站口,四周有不少军队都在来回巡逻,还有许多做生意的虫在交接货物,比前段时间要热闹许多。
司机操控飞行器缓缓降落:“先生,到了,路费二百星币。”
游阙最近挣了些钱,手头还算宽裕,他掏出两百星币递给司机,说了声“谢谢”就背着包下去了。
前段时间小镇不许出入,门口积压了不少来往的货物,好不容易放行,附近都是搬货的虫,一时间倒也没有谁注意到这抹瘦瘦高高的身影走出了哨站。
圣里埃小镇位于边陲,外面不远处就是一片密林,镇上的居民如果需要外出,一般都会选择绕远路,因为里面的变异猛兽太多,很容易发生意外。
但游阙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来的时候穿过了这片林子,回去的时候自然也要穿过这片树林。
外面是一片晴朗的天,密林里面却枝叶丛生,遮天蔽日,因为下雨的缘故,路面仍是一片泥泞。
游阙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去,他老家在山上,路况不比这里强上多少,所以走得还算平稳。身后偶尔出现几声响动,像是有动物潜藏其中,但也只是悄悄盯着游阙,并没有扑上来攻击他。
不知走了多久,临近下午的时候,游阙终于走出了这片阴暗的密林。他的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了一片略显荒凉的山郊,偶尔有几只白鸦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天空,诡异的叫声回荡在上方,久久不绝。
白鸦喜食腐肉,游阙都不用费劲思考自己当初穿越掉落的地方在哪儿,直接朝着鸟类最多的地方走了过去,最后在一片山坡的斜下方看见了一具被啃得七零八落的腐尸,根据服饰判断,应该就是当初那只名叫尤金的雄虫。
游阙从来没见过腐烂的尸体,今天第一次见,却也不算害怕,大概因为这世界上的明刀暗箭太多,远比一具不会动的腐尸更恐怖。
他从背包里拿出提前买好的折叠铲,就地挖了一个深坑,铲子一下又一下狠狠铲进地里,仿佛要给自己也掘一个坟墓出来,到最后旁边挖出来的土已经堆成了小山,这才停手。
那只雄虫的身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游阙就没有伸手去碰,而是用铲子将他的尸体拨到了土坑里,又重新填好了土,盖得严严实实。
等做完这一切,游阙的后背已经汗湿了大片。他坐在地上歇了口气,因为手边没有祭品,就只能把坟包四周的碎石块理了理,尽量弄得干净些。
“我该早点来的,你的尸体都烂了。”
游阙嗅到了空气中湿润腐烂的味道,心想无论是人还是虫,死了原来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着眼前的坟堆道:
“别羡慕我还活着,其实我更羡慕你,起码有个干干净净的身份。”
游阙想努力活得和正常人一样,可到底比他们欠缺了一点什么。
因为夜深了入林子十分危险,游阙并没有久待,他把铲子丢到了一个隐蔽的斜坡下面,带着空荡荡的旅行包离开了。沿途又发现了几具腐烂的尸体,应该也是当初被星盗杀害的旅客,不过游阙没力气再埋葬他们,只能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游阙今天没有上班,自然也不知道在他走后没多久,桑亚的精神力就陷入了狂躁状态。归根到底,还是那天乱咬惹出的祸。
二楼一向安静,此刻却异常嘈杂。只见桑亚的房门虚掩着,不大不小的卧室挤满了虫。斐文和凯文他们一左一右将桑亚压在床上,手臂都暴出了青筋,显然十分费力,低声怒吼道:
“快!把抑制剂给他注射进去!”
桑亚是A级雌虫,进入半虫化状态之后很可能理智全失,危险性极高。他被斐文和凯文一左一右按住四肢,一个劲剧烈挣扎,额头冷汗涔涔,恍惚间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摘除翅翼的医院:
“麻醉剂……快,摘掉他的翅翼……”
“他醒了,加大剂量……”
不!不!
别碰他!
桑亚痛苦挣扎,双目因为充血变得猩红一片,神色十分骇人。他恶狠狠瞪着斐文他们,犹如一只被困在铁笼中的困兽,竭力想逃脱桎梏:“别碰我!滚!都滚开!”
斐文一看就知道桑亚又在发病了,他眉头紧皱,腾出一只手来扯碎桑亚后颈的衣服,雌虫背后狰狞的疤痕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个举动更是刺激了桑亚,他额头青筋暴起,唇齿间满是血腥味,仿佛被人凌迟一样痛苦,声音带着森森的寒意与愤怒:“别碰我!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斐文按住桑亚的头颅,露出他后颈的虫纹,低声咒骂道:“妈的,老子也不想碰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抑制剂扎进去!我快按不住他了!”
小弟刚才为了按住桑亚,眼睛都被揍了一拳,就像个跌跌撞撞的瞎子。他闻言连忙从箱子里翻出一支新的注射剂,捂着一只眼睛上前找到桑亚后颈的虫纹,把手里的针管刺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