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德站在舱门前展开了身后半透明的翅翼,扇动间流光溢彩,美丽却难掩锋芒。他冒着寒风纵身跃下山谷,在一片茫茫风雪中搜寻着桑亚的身影,最后终于发现对方的踪迹,加速飞到前方,在半空中敛起翅翼优雅落地。
黑色的军靴落地无声,白兰德直接挡住了桑亚的去路,他浅蓝色的眼眸冷冷盯对方,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桑亚——”
白兰德的对面站着一只灰发银眸的雌虫,对方的头发编成辫子高高扎起了一个马尾,身上穿着独属于克莱特联盟的星盗制服,满身血气,一看就过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
“白兰德,我就知道你会追上来。”
听语气,似乎是熟识。
桑亚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语罢直接扔到了白兰德的脚边,白兰德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是一颗头颅,不免有些吃惊:“你杀了克莱特?!”
桑亚指尖夹着一片薄薄的刀刃,翻转起来令人眼花缭乱:“你不是负责清剿星盗吗,我用克莱特的头颅做交换,你就当没见过我,怎么样?”
白兰德却直接拔枪对准了他:“绝无可能!”
桑亚看了他一眼,声音似乎带了几分讥笑:“绝无可能?一年前要不是你打开牢门,我可没那么容易从监狱逃出来。”
白兰德悄无声息握紧手里的枪支,他看着曾经的战友变成现在这样,说不清是心痛还是愤恨,一字一句沉声道:“桑亚,一年前我放你离开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而不是让你来当卑鄙的星盗!”
桑亚闻言冷冷眯眼,忽然拔枪对着地面疯狂射击,直接打爆了克莱特血淋淋的头颅,他盯着白兰德,目光阴沉愤恨的出声质问道:“好好活着?!白兰德,你告诉我,一只被雄虫摘取翅翼的雌虫到底该怎么好好活着?!我无法再上战场,也无法再飞翔,凭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就因为我出身南部?就因为我是没落的贵族就活该被他们欺负吗?!”
桑亚声嘶力竭的质问让白兰德陷入了沉默,他面色微变,手腕一抖,险些连枪都握不住。
南部雌虫珍贵的翅翼早就成为了贵族疯抢的收藏品,桑亚和白兰德曾经是战友,但桑亚家族没落,身后没有庇护,无异于明晃晃的靶子。他有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帝都的权贵雄虫,被对方暗中送进医院强行摘除了翅翼,事后他直接杀了那只雄虫,同时自己也被关进监狱判了死刑。
那时白兰德于心不忍,偷偷动用关系放走了桑亚,没想到一年之后再见,竟然已经站成了对立面。
而桑亚不知是不是察觉到白兰德的动摇,直接迈步走到了他面前,冷冷提醒道:“白兰德,别抱着你那些无用的慈悲心了,如果不想办法挣脱宿命,总有一天你的下场会变得和我一样,那些“高贵”的屠夫可不会顾及你南部少主的身份!”
“你要开枪就开枪吧,反正我现在没有翅翼,打不过你,但我绝不可能再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桑亚语罢收好枪支,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漫天风雪中。而白兰德也没有再追上去,他久久站在原地,直到睫毛都覆上了一层霜雪,才终于缓缓落下持枪的手。
糟糕的宿命。
白兰德心中如是想到。
明明南部雌虫是所有种族里性情最为温良的派系,他们天生善良,不喜战争,可从什么时候起,这也成为了被外界掠夺的原罪?
白兰德垂眸看向脚边那颗被桑亚打烂的头颅,没有再管。他皱眉展开身后的翅翼,正准备折返和部队汇合,然而远处天空忽然出现一群密集的黑影,竟是有大批雌虫朝着这边飞了过来,身上都穿着克莱特联盟的制服,竟然是逃脱围剿圈的星盗!!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在山野回荡不休。
克莱特联盟是所有星盗组织中实力最强大的团伙,铲除起来十分棘手,否则也不会常年流窜在外。这次围剿行动在波里曼雪山展开,雪天视野受限,军队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被打得节节败退,而白兰德也因为落单中了伏击,被星盗二首领卡洛斯捉回去当了俘虏。
白兰德在牢笼里被关押了整整十天,也遭受了整整十天的严刑拷打。期间他依稀听见底下的星盗谈论,说大首领克莱特遇刺身亡,二首领桑亚逃离失踪,其余的首领为了争夺最上面的位置打得头破血流,结果反倒被一个功夫不俗的雄虫得了便宜。
新上任的二首领卡洛斯为了讨好这位大首领,想摘下白兰德身上的翅翼献过去,然而无论他怎么拷打,白兰德就是不肯变成虫形,迫不得已只能放弃。
第十一天的时候,卡洛斯忽然停止了对白兰德的鞭打,意味不明的对他说了一番话:“你如果聪明的话就好好伺候我们大首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只雄虫,占便宜的还是你。”
白兰德那时还没听明白卡洛斯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被注射了软化肌肉的针剂,紧接着就装进铁笼里失去了知觉。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漫长且痛苦的梦,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从中挣脱,后来嗅到一阵糖果甜香,终于从梦魇中渐渐苏醒。
那是第二天的清晨,一轮红日划开了漆黑的天幕,原本昏暗的星舰内舱也多了几分明亮。
白兰德恍恍惚惚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铁笼里面,隔着栏杆看去,对面有一名穿白色衫子的黑发少年正盘膝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把长剑,不言不语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冷酷。
白兰德见状微微一顿,心中好像猜到了什么,之前他被关押起来的时候就曾经听见底下的星盗谈论,说克莱特联盟换了一名年轻的雄虫大首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这件事对于白兰德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雄虫除了会掠夺雌虫的翅翼,还会强行占有他们的身躯,前者和后者比起来,白兰德一时竟分不清哪个更为屈辱。
他面无表情闭眼躺在笼子里,连眼睛都懒得睁,看起来就像一具尚带余温的尸体。阳光透过舷窗落在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使得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更为醒目,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腐朽灰败的气息。
怎么办?
阿绥坐在地上,见状无意识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剑,他以前养过受伤的小鸟小鸡,养过受伤的小狗小兔子,但就是没有养过大活人。
这个漂亮美人昨天一直在晃动铁笼想要出来,阿绥一晚上都没敢睡觉,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反而让他有点怕怕的。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的星盗来给阿绥送早餐了。厨师端着一个托盘,挨个向阿绥介绍里面的速食品,因为他们大首领就像乡下来的土包子,根本不认识这些东西,上次差点把加热包当糖吃了。
厨师:“大首领,这是高钙牛奶。”
阿绥面无表情点头,他在这些星盗面前一向很高冷:“嗯。”
厨师:“这是草莓味的小面包。”
阿绥继续面无表情点头。
厨师:“这是鸡蛋羹,还有鲁鲁兽肉汤,这个小的是棒棒糖,牛奶味的,撕开包装就能吃了。”
阿绥面无表情点头:“我知道了。”
胖胖的厨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擦了擦额头的汗道:“那我就先告退了,您如果不够吃的话我再做。”
他语罢简单摆放了一下碗筷,转身退出了星舰,舱门缓缓关闭,空气又重新变得寂静起来。
白兰德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
他听见那只雄虫和厨师在身后交谈,声音淡漠冷酷,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星盗二首领卡洛斯尚且毒辣万分,这位大首领折磨雌虫的手段说不定比他更厉害。
白兰德眼中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讽与自嘲。
这次居然真的让桑亚猜对了,他也步上了对方的老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