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尤斯图?!”
尤斯图伤势太重,就连身后的银翅也悄无声息收了回去。他面色苍白地看向路远,见路远没事,这才放心,皱眉摇了摇头:“我没事……”
队伍里有军医,萨菲尔上将见状连忙派遣他们给尤斯图治伤,路远只好后退让出位置,然而他刚刚从地上站起身,眼前就忽然一黑,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了。
军医见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路远勉强打起精神,用力摇了摇头:“没……没事……我就是有点……”
军医:“有点什么?”
晕。
路远话未说完,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军医下意识接住他,这才发现路远后背肩胛骨处有几道触目惊心的抓痕,连忙焦急喊道:“快带药箱过来!这边也有一个伤员!”
这支队伍里有数的几个首领都知道路远的雄虫身份,听闻他受伤,纷纷面色大变,连忙拽着医务兵给他治伤,可想而知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然而路远并不知道这些,他只感觉自己睡了很长很长的一个觉,梦里是一辆黄色的大巴车在山道上缓缓行驶,路途颠簸,摇摇晃晃,直接把他给颠醒了。
等路远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绿色的军用帐篷里,身下是柔软的气垫床,稍微一动指尖,半边肩膀都是麻的。
尤斯图一直在旁边熬夜守着他,察觉路远苏醒后,连忙从地上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试温度,皱眉担忧问道:“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路远神智还有些迷糊,过了几秒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慢半拍问道:“我在哪儿……”
尤斯图低声解释道:“帐篷里。我们离密林中心不远了,明天天亮的时候再走一段路,就能抵达目的地。”
在路远昏迷的这段时间,萨菲尔上将担心停留在原地会引来别的变异种,一直在飞速前进,好在途中并没有遇到太过棘手的麻烦,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才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扎营休息下来。
路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缠着一圈纱布,伤口很明显被包扎处理过。他又抬眼看向尤斯图,却见对方身上只穿着一件松垮的白色衬衫,透过衣领隐约还能看见里面厚厚的纱布,边缘甚至有些微微浸血。
尤斯图的伤势显然要重得多。
路远皱眉从床上坐起了身:“你的伤怎么样了?”
尤斯图摇头:“我没事。”
他语罢单膝半跪在床边,查看了一下路远后背的伤势,发现纱布没有透血,这才偏头亲了亲路远的脸颊,落下一个微凉的吻,声音模糊不清道:“阁下,不得不说,我后悔把你带来此处了……”
密林深处是如此危险,强大的S级战士在这种环境下都尚且难以自保,更何谈保护他人。尤斯图反反复复回忆昨天遇袭的场景,心中假设了一万种可能,发现最好的下场就是自己和路远死在一起,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死在一起……
这句残忍的话让尤斯图心动而又不忍,他既渴望着能与对方永远在一起,却又不愿施加任何伤害。直到此时此刻,尤斯图才发现他心中一直希望路远能好好活着,哪怕这份生的希望与自己无关。
路远发现尤斯图似乎在自责,静默了一瞬才道:“……可我并没有后悔来这里。”
尤斯图绯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仿佛早就猜到了什么,只是一直没有说:“您想寻找您的来处,对吗?”
或者,那个地方也可以称之为家。
尤斯图是亲手把路远从密林里带出的见证者,他比任何虫都要清楚对方特殊的来历,路远与萨利兰法是如此格格不入,除了异乡来客,尤斯图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尤斯图其实并不惧怕路远迎娶雌侍的威胁。
他以为对方想寻找家乡,
所以明知不该,他还是带路远过来了……
仅此而已。
路远却摇了摇头:“不重要了,尤斯图。”
能不能回去对路远已经不重要了,他跟着过来只是想保护尤斯图的安全,哪怕保护不了,陪着也是好的。
“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当他想在一个地方扎根留下的时候,那个来处就已经不重要了。
尤斯图闻言皱了皱眉:“可我确定,您好像一直在寻找什么。”
路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片刻才道:“我还有几名失落的同伴,我想确认他们是否还活着。”
尤斯图闻言皱了皱眉:“您还有别的同伴吗?”
路远嗯了一声:“既然我能从密林里活着出来,说不定他们也可以。”
尤斯图不想打击路远,却也只能实话实说,意味深长道:“也许有些难,阁下,毕竟不是所有雄虫都和您一样能打。”
也不是所有雄虫都能徒手干掉两只t4级别的变异种,这种能力已经强悍到有些变态了。
路远并不知道尤斯图内心的想法,他往气垫床里面躺了躺,然后让出一个位置,示意尤斯图躺上来:“时间不早了,睡觉吧,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熬夜守着我,直接回自己的帐篷睡觉就行。”
尤斯图见路远的伤势没有大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与他静静躺在床上和衣而眠,闻言闭眼无奈道:“阁下,这就是我的帐篷。”
军营里只有主将才能单独住一个帐篷,副官和士兵都是一起睡集体帐篷的,尤斯图纯粹是把自己的床让给了路远。
路远:“……哦。”
路远一点也不尴尬,直接闭眼睡觉了。
军雌在经过大型战斗之后,精神力很容易处于暴.乱边缘,尤其他们离源石中心越来越近,队伍里不少军雌都出现了头疼的状况,就连体质强悍的北部雌虫也好不到哪儿去。
翌日清早,当队伍继续出发的时候,路远明显发现有许多军雌双眼血丝遍布,整只虫看起来异常暴躁。
路远下意识看向一旁随行的研究院教授,出声问道:“他们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等会儿清除源石的时候该怎么办?”
老教授摇摇头:“清除源石的工作是交给我们负责的,他们的精神力现在很不稳定,并不适合靠近污染源石。”
路远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就说嘛,莫名其妙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教授进来做什么,原来用场都在这里。
队伍越往密林深处走,周围的景物对路远来说就越熟悉,他有条不紊地给萨菲尔上将指路,这次再没有任何虫出声反驳,就连法厄斯也罕见熄了火。
期间他们一共途经了三个湖泊,两处沼泽,最后终于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抵达了一片浩瀚的玫瑰花海——
那是整个索里蒂亚密林的心脏,也是源石深埋的地方。
太阳即将落山,只见它的身影从地平线上缓缓消失,给世界留下了一片绚丽的玫瑰色云彩。暮色向晚霞边缘逐渐靠近,不舍地牵住衣角试图挽留,然后在天际染出一片温柔的蓝粉。
下方是连绵不尽的山脉湖泊,还有数万平方公里的玫瑰花海,晚风裹挟着花香拂过这片广阔且无人踏足的土地,翻涌间吹起了数不清的花瓣,纷纷然落下了一场玫瑰花雨。
白鸦振翅飞过天际,玫瑰肆意生长。它们久于密林深藏,共同见证着这片土地的不朽与兴衰,却依旧维持着当年的姿态。
萨利兰法已经有许久都不曾见过如此生机勃勃的景象,军队见状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怔愣看着眼前芬芳绚丽的景象,显然没想到埋藏源石的地方会如此美丽。
一名老教授手中的仪器不知是否感应到污染源,忽然滴滴响了两声,红灯开始频繁闪烁。他下意识看向仪器,却见指针赫然指向了玫瑰花海的方向,对萨菲尔上将怔怔开口道:“上将,我们……我们找到污染源石了?”
老教授的言语中藏着几分不可置信,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陡然沙哑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哽咽,他握住仪器的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须臾就红了眼眶,老泪纵横道:“我们……我们终于找到了……”
萨利兰法牺牲了无数战士,做梦都想找到的源石……
萨菲尔上将闻言闭了闭眼,悄无声息攥紧指尖,莫名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心酸与哀戚,因为战斗而略显疲劳与苍老的脸上却又终于出现一丝如释重负,再次睁眼时目光已然变得坚毅起来,一字一句命令道:“所有伤员原地休整,其余的队员跟我一起护送仪器进入花海,清除污染源石!”
路远故地重游,难免有些失神,听闻萨菲尔上将下令,反应过来默不作声跟着队伍一起进入了花海,然而一回头却见尤斯图也跟了上来,皱眉道:“你是伤员,跟过来做什么?!”
尤斯图的脸色仍有些苍白,目光却依旧不失锐利,闻言微微勾唇,神情一如往昔:“阁下,你好像也是伤员。”
路远:“可我不是军雌,也没有精神力暴.乱这种隐患。”
尤斯图却满不在乎,用枪拨开花海,深一脚浅一脚地保护在他身后:“没关系,我有安抚剂。”
路远转念一想也是,反正自己有信息素,大不了到时候帮尤斯图安抚就行了,也就没再开口反对。
他们一直在根据仪器的指针方向往源石中心靠近,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污染辐射也越来越强,已经有许多军雌的精神力受到干扰纷纷掉队,最后只剩下几名穿着加强防护服的老教授和路远还在坚持前行。
还有尤斯图。
路远有些气喘,他回头看向身后,却见尤斯图一直在后面跟着,对方脸色苍白如纸,显然精神力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尤斯图,别走了。”
路远忽然出声:“你就在这里等我。”
等级越高的军雌受到的干扰也就越强,就连萨菲尔上将都没能坚持下去,尤斯图是S级雌虫,痛苦只会更甚。
尤斯图却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往前走吧,我走不动了,自然就停下来了。”
他知道路远不怕污染,但还是想跟着,能跟一步是一步。
路远静默了一瞬:“那我走十步,你才能走一步,你如果能做到的话,回来的时候我送你一样东西。”
尤斯图挑了挑眉:“什么东西?”
路远不告诉他:“回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语罢转身,继续帮助那些教授一起推动仪器前行,中途回头看了眼,果不其然发现尤斯图落在了后面,乖乖跟随自己的速度,隔十步才走一步。
夜色渐黑,路远最后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腿都麻了,就在他已经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只听污染检测仪忽然发出一阵滴滴乱响,声音万分急促,那几名老教授见状纷纷停下脚步,趴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最后惊喜出声道:“源石就在这里!”
路远诧异问道:“你确定?!”
其中一名老教授捧起地上的土壤,打开灯光,又再次确认了一遍:“没错,源石就埋在这里,附近的土壤颜色和之前实验室的样本一模一样!”
他们语罢连忙从仪器箱里翻出兵工铲,对准地上直接开挖。源石的污染能量主要来自于内核,只要把内核取出来封存到专门的隔离箱里,再带回萨利兰法的实验室进行处理,这次任务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路远见状找了个兵工铲,也准备帮忙一起挖,然而他不经意往身后一看,这才发现后方是一片低矮的山谷,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还能看见最底下有一团黑影。
什么东西?
路远皱了皱眉,担心又是变异种,直接找旁边的教授借了一副夜视望远镜观察。然而当他顺着山谷下方看去时,却见一辆残破报废的大巴车正静静躺在谷底,车身早已严重变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把望远镜倍数调到最大,依稀还能看出上面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小黄鸭旅游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