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高峰上大风的呼啸穿梭声,只有远山处一阵又一阵的鸟鸣。
还有乖徒儿们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越长歌将峰上的小家伙们都赶下山放风。
黄钟峰历来不限制弟子出行,只不过那些年纪比较小又不太懂事的,首先完全过不了大师姐这道门禁。其次越长歌在山峰周围设下结界,她们偷溜出去也走不了多远。
难得的远足。
这一
() 路上叽叽喳喳个热闹,像是从笼子里放飞了一百多只圆滚滚又扑腾扑腾的小雀,飞得满天都是。
大师姐坐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正在发愁待会要怎么把这群雏鸟收回来。
“还好没有去茶楼饭馆。”大师姐如此评价师尊的行为。
“那当然。去饭馆还得了。哎呀,不知道为什么本座捡到的孩子都那么能吃。”谈起这个,越长歌也有些犯愁。
柳青青一屁股坐在最高大的树木上。她斜斜地靠着,抱着双臂,“话说,你真的不要去看看柳长老吗?”
这破孩子怎么总惦记着这事。
“是你自己想去吧。”越长歌微笑道。
也不全是。柳青青蹙着眉,她没好气地将头扭开,觉得这个女人会错了她难得的好意。
越长歌将一片枫叶握在掌心里,轻轻地,揉皱在小小的褶里,她顺手一抛,又将揉成团的叶子丢入湖水中,看那团小东西在水泊里慢慢舒展,像是光芒腾一下扩大。
好像她给柳寻芹盛的那碗星星。
越长歌盯着那水流不说话,这次她才不会去的。
毕竟她已经去找过她很多次了,上次,上上次。
六百年来,几乎每一次。
眼前是青叶照水,用目光拨开叶影向前看去,湖面广阔舒然,碧得像绿螺,自有一番雅趣。
越长歌坐在水边,对湖奏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叶梦期刚才动身去买了点小玩意,她给自己留了一个,剩下的递给慕容安。
慕容安打开来,里面是一枚崭新的纳戒。她冲大师姐露出一个堪称可爱的笑容。
叶梦期点点头,“好好戴着,别弄丢了。”
树上的柳青青又啧了一声,她垂下眼睫,将手上的纳戒摘了下来,往树下一丢。
纳戒咕噜咕噜,正好滚到越长歌的腿边。
越长歌琴音一止,指尖搭在弦上。她抬头瞥了她一眼。
“好好戴着,别弄丢了。”头顶上略显青涩的声线响起,末了,又补了一句:“里面有钱。”
越长歌轻笑了一声,将纳戒收好,“逆徒。”
柳青青闷着气翻了个身,闭上眼,一本正经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越长歌将纳戒收好,她继续弹琴,素手一掸,水面上波纹横斜,如剑风一样嗖嗖划过,自有一番风流姿态。
结果正在此时,她的脸颊上啪——地一声,飞溅上了一个小泥点子。
几个泥鳅似的小姑娘站在旁边,手里捏着个泥团,笑得咯咯响,正相互砸打,玩着生猛的游戏。仔细一看那泥团是就着岸边的泥土捏出来的。
越长歌叹了口气,她将脸颊上那泥点子擦掉。顺便一瞅那几个小的糊得看不清的小脸。很好,又要捉回去一群好好清洗了。
放风结束后。
越长歌使出一缕水线,将一群吱吱呀呀乱跑的小屁孩拴住。再是使着一通澄澈的水倒灌过来冲了冲,跟洗果子似的。
一个个水嫩淋漓了,再挨个挨个地烘干。
有几双胳膊高举着:“师尊,再来一次!”似乎觉得很好玩。结果一脑袋被神出鬼没的大师姐给统统摁了回去。
“今天玩得这么野,晚上可以让人省点心了。”越长歌笑着说。
平时白天不熬孩子,晚上一百个孩子熬她——颇让人心有余悸。
夕阳转到脚边时,越长歌带着徒儿们返程。
她御着一朵小云,后面跟着朵大云。云上拴了一堆她那活蹦乱跳的野生徒弟们,这会儿倒是安静了,都在看云外怒涛翻滚,红浪层层的夕阳。
越长歌在飘过灵素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一眼。纤秀高耸的灵峰孤影也同样沐浴在夕阳下。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越长歌连忙回头看过去,发现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似乎正准备从云朵那边跳过来,吓得她连忙用另外一朵轻云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
“说好了不许动的。”
结果那孩子又支愣起来,这次瞅准了地儿,正好往越长歌怀里扑去,一小肉球猛地撞来,险些将她的老腰折断。
正欲做个凶样威慑一下这个乱跑的,结果那小姑娘却歪着头看了她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天真快乐的笑来:“喜欢,和师尊,玩。”
越长歌到底没凶得起来。
她只好揉揉她的乌绒绒的脑袋,末了,自己也笑起来,将这只小可爱亲了一口,一只手揽在怀里,继续御云。
灵素峰的影子闪过了,一切如常。那位孤僻的老医仙,还是过着自己一如既往的生活。
正如她一样,过着自己的生活。
越长歌抱着怀里温热绵软的小孩,想着这样好像也不赖。
分明她有孩子,也有一大家子,算不上孤家寡人,不知为何却鼻尖微酸,感觉自己空落落的。可能是觉得那个夜里风吹雨打,绝望至极还是硬着头皮去闯进灵素峰的自己有些可笑。
她可能是说中了,她只是那个女人锦上添花的有趣物什。而柳长老从来不会对她给任何一点点关爱。主动的。
如果说只是师姐妹,她的冷淡还没那么刺眼。越长歌尚能有一份希冀在,到如今她已是有些无法忍受了。
情绪向来来得快的越长老,在此一瞬间……她突然想着,要不明日和她一说,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