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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殿内。
“不对。”
卿舟雪观了半晌,难得开口:“……希音
() 她平时出剑远没有这般凌厉,今日不知犯了何故,心气难平,急躁猛进。”
云舒尘随口谈道:“怕是看对面只是个柔弱医修,久攻不下,求胜心切了。”
然而身为那孩子的师尊,她的斤两卿舟雪还是有数的。心气再如何郁燥,也不可能做到每一剑都比平时要凶猛出这么一大截。何况每一次出招力重,完全失了平日她教导她的留有余地,因此显得拙重很多。
一旁的衍清宗长老还在拍马屁:“剑仙阁下,您那徒儿果真气力不凡,赛程过半竟然愈战愈勇……”
卿舟雪的目光却并不轻松。
她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演武场上的地砖有灵力加持,竟也能被希音一剑劈得裂开。那小剑修手中的剑又快了几分,节奏已经完全失了从容。
而台底下一群看不出门道的外门弟子,竟连连惊叹,“好快的剑法!”
剑又快几分。
节奏已乱。
越长歌难得支愣起精神来,她讶然道:“那孩子怎么眼睛都杀红了。”
柳寻芹眉梢微蹙,没吭声。
越长歌瞅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又撑过了一息。希音这时出招已不能算是杀敌,更像是发泄——凌厉的剑光割断彩带,铜铃坠落下来,无时无刻不发出叮铃铃的滚落声响。
她又一把砍断了石柱。
柳青青却站在她背后,嗤笑一声。
直到此刻,绝大部分长老才意识到不对起来。
希音浑身的肉紧绷,几乎有膨胀之势。整个人一呼一吸之间仿佛都痛苦万分。
她攥着手中的剑,微微发抖。
柳青青悄然抬手,那手诀相当普遍,催动了木灵根使物蓬勃,重焕生机的能力。
这举动让大家看得疑惑万分。
一般而言,她不该给她的对手治疗。
那把剑的剑柄几乎都被捏碎。
希音的身形晃了晃,扭过头来,她还没走几步,自眼耳口鼻之中,刷地淌出鲜红的血,瞧来甚是骇人。
柳青青眼底闪过饶有兴致的意味,她挑眉道:“来,继续朝我挥剑。”
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空灵地在演武场上回荡。
“停。”
擂台上裁决的师兄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听出是柳长老的声音,便一敲铜锣,扯着嗓子宣布道:“本轮结束!”
柳青青微微一愣,她有些不悦地问:“时辰未到胜负未分,凭什么停赛。”
“试炼而已,点到为止。”
除此之外,耳畔只有风声。独断得再无多的解释。柳青青顶着太阳光朝主峰最为恢宏大气的春秋殿上看过去——隔得略有些远。
她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色,只能微微抿起了下唇。
堪堪一日。
试炼大会紧赶慢赶,首日的赛程已经全部结束。除却柳寻芹突然叫停了一场比赛以外,并没有什么别的
波折。
诸位宗主和远道而来的外宗长老,已挪步休憩处。
越长歌起身时后腰一酸,她在心内哀叹实在是太不人道了些。为什么大家观赛时不能挪个屁股——那帮老不死的同道简直修成了金臀银腚,一坐一个坑。
这阵仗害得她也不好动弹一下,只能累煞老腰。
“你又怎么了?”
越长歌瞬间娇弱起来:“柳长老,腰疼啊。”
清苦的草药气息自身后袭来,她的后腰被一只手托住,环了半圈。
柳寻芹垂下手,擦过她就走,轻声丢下一句:“坐姿不良,你不疼谁疼。”
春秋殿内此刻清净得很。
柳寻芹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呼吸声,她侧眸看过去,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站在门外,挡住了几缕光线。
本欲出门,又撞到了她“本家”的那个后辈。
“您为何要叫停我的比赛?”
果不其然,是来鸣不平的。
越长老也循声看过去,那丫头成日在柳寻芹面前晃悠,想不熟悉也很难。
“你自己是什么打算自己清楚。”柳寻芹径直掠过了她,淡声道:“何必明知故问呢?”
话音一落。
柳青青脸上却并未有太过愤懑,很快她笑了笑,双眸也微微亮起来,几步跟上柳寻芹:“果然看穿我想法的还是您最先。和那些只会用蛮力没脑子的修行者并不一样……他们不会细想人是一个平衡的整体,一旦失衡便可自取灭亡,就像是不小心被灌木割开肚皮的跑马,奔跑得愈是猛烈,便更容易踏碎自己的肚肠,最终将自己绞死。”
柳寻芹道:“只是一场小切磋而已,需要用别人的命来佐证你的巧思么。”
如果不喊停赛,那个叫希音的孩子会因为丹田过于充盈而炸裂开来,倘若丹田变成碎片,哪怕侥幸不死,后半生极大可能会沦为废人。
而面前这个年轻的小医修,也不知是不懂事还是天生性格如此——直至于最后一刻,也没有停下手,反而将人往绝路上引。
柳青青却偏头道:“医仙阁下觉得我心狠?殊不知世人总是轻蔑于我们医修,认为其柔弱无能,全程仰仗别人保护,每年各大宗门组队都是被人最后考虑的存在。激进一些又有何不妥。”
这一句话柳寻芹没有回答,兴许是懒得理睬。
果然,她停下来只是等一下越长歌。
“柳长老,你走那么急干什么,赶着投胎去?”
“谁和你似的磨蹭。”
“哪儿磨蹭了?本座都说了腰痛走不动。要人揉揉。”
“……脑子有病是揉不好的。”
柳青青一个人被孤零零甩到后头。她看着那位姿容美艳的女人跟了上来,两人交谈得很自然。而越长老又瞧了自己一眼,眼波流转地勾唇一笑,随后便与柳寻芹并肩离去了。
手虽未挽着,不过距离看起来很亲密。
真奇怪。那么冷淡无情的人,与这位越长老却这般要好。
柳青青若有所思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