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懵懵懂懂,越长歌放弃了与这只小呆瓜问话,还是揪着她去药阁一趟为好。
“三……三天半?”
身旁飘来一讷讷小声。
越长歌险些没呛死。
祖师爷在上,柳寻芹她养出来的徒弟怎么一个两个稀里糊涂的。说炼丹还真就老老实实地炼这么久。
半点不像她峰上的几个孽障,就连最憨厚的小弟子慕容安也知道身体不适就哼唧着休息,其余几个更是一点苦累都不肯沾,溜得贼快。
越长歌拎着这只小崽子一路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药阁门口。自然,桑枝这次也没来得及拦住她的越师叔,只来得及告知一下柳寻芹的方向。
药阁深处,柳寻芹还在支着下巴思忖。似乎想得太过专注,她甚至微微敛了眸子,抵在小臂上的烟杆中徐徐燃烧着那种名为八瓣幽兰的特制灵草。
“柳寻芹?你人呢。”
柳寻芹略一抬眸,她看见越长歌紧锁眉头,提着个半大不小的姑娘闯了进来,丝毫不成体统。
柳寻芹有些不悦。
她还没来得及说越长歌什么。那女人则凤眼一瞪,没好气地白了自己一眼:“有药吗?你峰上的这傻孩子,眼巴巴烧了三天多的炉子,手都快烧没了,还在那儿哭着怕你把她丢出去呢。”
什么?
越长歌说话相来浮夸,那倒也不至于烧没了。柳寻芹微微一怔,目光顺着朝越长歌身后看去,那里显然躲着个稍微矮一点的,面孔熟悉,是她的弟子没错。
明无忧没敢上前,她不想在师尊面前交代自己除了那三次炸丹炉,后面又添了几笔“丰功伟绩”。
“乖,别怕,让她给你看看。”
越长老翻脸比翻书快,一对着小孩,语气又柔下来很多,拿手推着她的背,稍微使了些力气,讲其扒拉了出来。
柳寻芹站起身来,径直走了过去,顺势捉住小徒儿的手腕。
拿起一看,的确有些触目惊心。
柳寻芹的眉梢也蹙了起来。
明无忧一看她脸色,又要吓哭,整张小脸煞白。
完了。她应该等着被师尊数落一通再走,还是自觉点打包滚去外门?
“几日了?”
明无忧愣住,片刻后答:“不、不知道。”
“这几日你炼制的是什么丹
药。”
“固元一类……”
柳寻芹却斩钉截铁道:“不止。”
“……啊,师尊。”明无忧慌忙道,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呼吸很是困难:“最后一次是……蕴毒丹。”
柳寻芹的面色愈沉。
她松开了小徒弟的手腕,迅速在一旁的木柜里翻找着什么。这一转身,身后砰地传来坠地的声响。
越长歌一惊:“你?”
才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就倒在了地上。越长歌连忙蹲了下来,只见明无忧脸色煞白,几个来回之间已快没了呼吸,俨然不是因为烫伤引起。
修士濒死前,浑身灵力会回馈于天地草木。越长歌虽然不通医理,但明显感觉不大对劲,这个小家伙丹田内本没剩什么灵力,此刻却在一点点抽离。
越长歌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把她的嘴撬开。”
柳寻芹一面吩咐着,一面翻找,终于在压箱底的药柜底下寻到了一个黑色瓷瓶,里面只留存了稀稀疏疏几粒小丸药。
“这小东西。”越长歌紧紧地捏住明无忧的腮帮子,却见她牙关咬得死紧,又使劲儿拍了拍,脸颊都红了半边,还是不开。
最后她没了辙,只得将人仰着脖子掰,好不容易一个缝转瞬即逝,越长歌下意识塞了根手指进去。
牙齿刺破指腹。
疼死了。
她的眼泪也险些要落下来。
柳寻芹很快将药丸给她徒弟全部灌了下去,一粒不落。又抬眸看了越长歌一眼,将她的手扯了出去,低声责备道:“拿点别的垫不成。”
指腹破了皮,这会儿微微发热。
柳寻芹却握住了她的手指。
越长歌一怔,没有动弹,她感觉那一处酥酥麻麻的。
待那微凉的触感离开以后,伤口褪去红肿,平整无痕。
木灵根的气息似乎总是如此,不管它们的主人瞧上去如何冷淡,但却天然带着一种复苏万物的温柔与怜悯,让人不忍抗拒。
“……那孩子的手,你也治一治。对了,刚才这是怎么回事?烫伤能有这么大反应?”
柳寻芹站起身来,冷静地回答:“中毒。她手上粘着一些烫出来的破口,已经发黑了,应该是不小心烫伤,又碰到带毒的炉灰……蕴毒丹是毒药,发作很慢。”
师姐的动作慢了许多,越长歌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目前已无大碍,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柳寻芹的表情还是——面无表情,不管何时都是冷静甚至淡漠的。
不过这其中也有些细微差别,譬如这时她只是很轻地皱眉。
明无忧一张煞白的小脸渐渐回暖,变得有了些许血色,不过并未显现出半点清醒的迹象来,双眸闭得很紧。
柳寻芹的指尖澄亮耀眼,不知何时捏了一根细细的银针,神不知鬼不觉,仿佛是从袖中带出来的。
她眼睫低垂着,专注又冷静的模样,声音还是淡淡的:“别凑过来。”
那只纤细的手腕悬起,一点银光贴着指尖边缘闪动,动作细微。
电光火石之间,银蛇突刺,又极快地松开。
越长歌眼睁睁看着她又扎下几针来,腕力和指力都用得相当优美,竟然有点赏心悦目。
越长歌微微翘了一下唇角,目光自针尖挪到她平静的脸上。
真可爱。
“柳长老,这个看着好……”
越长歌不知不觉凑过来了些许,声音带着调侃,唇瓣险些要碰到她的鼻尖。
最后一针刺破了明无忧的手,瘀血一下子飙了出来。
突兀溅了越长歌一脸。
“……优美。”
柳寻芹适时地抬眼,正好看见满脸黑血往下淌的一张狰狞美人面。
“不是提醒你了吗。”柳寻芹偏了下头:“凑过来作甚。”
于是柳长老又平白无故地遭了一个白眼。
越长歌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恼火地抽了个手绢,将自己的脸沾来沾去,血印子糊成一片。
黑色流尽,直至于现出一丝鲜红时,血也渐渐止住。
明无忧的手轻轻握了握,微弱的呼吸逐渐增强,变得正常和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