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岑锦楼挑衅地说,“这张脸这么好看,我乐意让它露出来,你有意见来试试呗,看谁先不成人形。”
他的长发无风自动,颜色红得仿佛由鲜血染成,眼神冰冷凶戾。
杨韬还真是个暴脾气,站起来就想上前,被龙坤一把抓住。
“杨韬,冷静!”龙坤低喝,“我知道你妹妹是被次生物折磨死的,但是现在你需要冷静,不要被愤怒支配!”
“怎么,不敢?”岑锦楼冷冷地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管好自己别挑衅,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手下再多个死人。”
“你……!”
杨韬的头发也几乎竖了起来,但他没有接这个挑衅,他站在原地,双拳紧握,粗重的喘息声如同拉响了风箱,他终究控制住了自己,硬是让自己的视线偏移开,重新坐了回去。
岑锦楼还要说什么,但他看到了时寒黎的眼神,那双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睛淡淡地盯着他,他忽然心脏一颤,垂下了浓密的眼睫,也不再吭声了。
“这东西就这么放着吗?殷博士那边还需要什么数据,让他随便取。”戴嘉实厌恶地说,“让他进来都是脏了我们的地方,人类的领地,他们如果想踏进来,就应该用命和血来当入场券。”
到了这个地步,人类,丧尸,以及次生物三者之间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所有人都对岑锦楼报以冰冷愤怒的视线,而时寒黎甚至还没把次生物最终的结局告诉他们。
岑锦楼一点都没有把这些视线当回事,他看向时寒黎,不可方物地笑了一下,“时寒黎哥哥,你不把那个消息告诉他们吗?”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敏锐的嗅觉让他们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时寒黎默然片刻,还是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来。
在她看来,这个消息目前除了增加众人的血压以及更加草木皆兵之外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无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人类和次生物都已经不死不休,和面对丧尸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她在人类社会中行走这么久,也知道了什么是人心难测,尤其是她面前的这些人,岑锦楼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无所谓时寒黎说不说,但时寒黎如果不说,势必会在这些人心中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时寒黎本来就是强到失控的那个人,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她无意站在人类的对立面,让他们的苦难更加雪上加霜。
次生物的意识终会消失,被病毒所取代,这个消息足够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虽然人类和次生物是注定的敌人了,但是没有人忘记他们曾经是同类,次生物和人类太像了,这就导致有人杀丧尸可以毫不犹豫,杀次生物的时候往往会下不去手,丧尸是已经死去的人,而次生物,则更像是被诅咒的人,他们是敌人,但总有人顾念着同根的情谊。
而这份情谊,也注定会消失了。
一时间,连最痛恨次生物的杨韬也面露怔然,他握着的拳头伸展开,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在寂静中,时寒黎直勾勾地看向岑锦楼,“在把他送进实验室之前,先让他做一件事。”
龙坤低哑地问:“什么?”
“你有个沙族的手下,对你忠心耿耿,他给你们组织里的每个人都种下了蛊虫,母蛊在你这里,对吧。”时寒黎说,“联系上他,把你们面具人全召集到一起。”
“什么?”
这件事没有人知道,岑锦楼瞳孔骤缩,他震惊地看着时寒黎,声音尖锐:“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他向后退了一步,瞳孔缩成细长,就像猫科动物狩猎之前的神态。他没想到时寒黎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就连被控制的人本身也无法察觉蛊虫的存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和那个沙族人,而那个人绝对不可能背叛他。
“这是真的么?”戴嘉实露出惊喜的神色,“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他们自杀?这样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杀死这些次生物了!”
“蛊虫的操控难度取决于用蛊人和中蛊人的精神力强弱,这些蛊虫数量多,还不能让中蛊人察觉,蛊虫就不能种得很深,强行下达超出他们意志的命令,会被他们察觉,从而抗争。”时寒黎又看向岑锦楼,“有件事我想知道,沙族救了你的命,你反而把他们感染,他们为什么还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
其他人面露失望,岑锦楼看着时寒黎,仿佛她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怪物。
“看来郑怀远临死之前给你透露了不少东西啊。”他神色阴郁,“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时寒黎没说话,任由他随便猜测,反正人就是这样,只要给出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就能顺藤摸瓜地自己补全逻辑。
见她“默认”,岑锦楼果然自己补全了这个逻辑,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成无所谓,“知道就知道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为什么会帮我,很简单,他们和堕神党一样,相信次生物的出现是自然的选择,人类要顺应潮流。”
这是时寒黎没有想到的可能,她顿了一下,“就这样?”
“那不然呢?”岑锦楼说。
“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时阁下。”龙坤说,“既然确定他能召集所有的面具人,那就这么做吧,能把危险减少一些是一些。”
时寒黎盯着岑锦楼,岑锦楼撇了撇嘴,小巧的舌尖一卷,一只通体血红小小蛊虫就被他吐了出来,周围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岑锦楼咬破自己的舌尖,轻轻舔了蛊虫一下,让它沾上自己的血。
“可以咯。”他说,“娜嘉儿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了,她会过来的。”
“娜嘉儿?”有人说,“还是个女的?”
岑锦楼没搭理。
他漫不经心地用舌尖把蛊虫卷了回去,然后舔了下唇,让他饱满的唇珠愈加鲜艳欲滴。
这举动看得众人眉头紧皱,杨韬嘟囔了一句“果然是怪物”之类的话,岑锦楼冷哼一声,这时,张青黛抬起头来,声音镇定地说:“议长,刚收到消息,地下城的队伍到外城了,正在八区接受检查。”
这话一出,时寒黎立刻扭头看过去,张青黛和她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就快速垂下了眼。
时寒黎瞥见了她眼角一闪而逝的微红。
“真的吗?这太好了!”龙坤大喜,“马上安排人接待,他们的住宿都已经安排好了吧?”
“都安排好了。”张青黛的语气听不出分毫异样。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龙坤激动地站起身,在原地转了几圈,“地磁研究专家鲁子昂教授也在队伍里,希望他们都没事!”
时寒黎转身向外走去。
大家纷纷露出会意的神色,也没人阻拦她,岑锦楼故意站在原地没动,然而看时寒黎头也没回地出了门,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跺了下脚,追了上去。
“你怎么不叫我?”他不满又可惜地问,他唯恐天下不乱,又不在乎自己的命,虽然在唐可心的威胁下他不能做什么,但不妨碍他一点点地暗搓搓地试探时寒黎的底线。
“你这不是跟上来了么。”
时寒黎抓住他的领子,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从二十五楼走廊的窗户跃了出去。
岑锦楼一惊,随即两人就落到了厚重的羽毛上,秃鹫接住了他们,径直向外城飞去。
此时已经是中午,天气阴沉,乌黑的云层在他们头顶翻滚,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雨,这已经是近期很常见的景象了,下面有人在很熟练地收拾东西,看到巨鸟飞过天空,许多人哗然地抬头。
会在基地里骑秃鹫的人,大家都知道只有一个时寒黎。
秃鹫就是一个标志,认出来的不只是中心基地的人。
来自地下城的队伍刚进入城中,他们抬起头,时寒黎对上了为首那人的眼睛。
她落到地面,语气平淡,眼神微柔:“倩倩。”:,,.